“王正使!这血字是律法昭告,更是兄弟亡魂的呐喊!”蒋师仁提着陌刀大步上前,玄甲上的血渍被金尘染得泛光,他看着空中的立体血字,想起去年使团兄弟被虐杀时的惨状,手中的陌刀不由得握紧,“末将这就劈开血字,让律法之光普照殿宇,震慑天竺余孽!”话音未落,他已挥起陌刀,刀风如惊雷般呼啸,朝着“虐杀罪”三个字劈去——刀气撞上血字,金尘四散飞溅,却未将血字打散,反倒震出一阵沉闷的轰鸣,从殿宇深处传来。
轰鸣声中,正殿西侧的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尊青铜刑鼎从墙后缓缓推出——鼎身布满饕餮纹,三足粗壮,鼎口边缘凝着干涸的黑血,竟是当年随佛骨一同被文成公主埋下的镇狱刑鼎!鼎足内侧刻着“贞观四十年”的铭文,此刻铭文突然迸发幽蓝青光,将鼎身的饕餮纹映照得愈发狰狞,鼎内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似有沸水在翻滚,却不见水汽溢出,反倒弥漫出一股清正之气,驱散了殿内的血腥与戾气。
“是贞观年间的青铜刑鼎!当年太宗皇帝为惩戒蛮夷,特命将作监铸造此鼎,赐给文成公主,用于镇服不服王化之辈!”王玄策上前两步,指尖抚过鼎身的饕餮纹,青光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想起当年在长安太学研读《唐律》时的场景——先生曾说,大唐律法,对内是万民之盾,对外是天威之剑,今日这刑鼎现世,便是天威降临的征兆。
就在此时,殿梁上最后一块铜佛残片突然炸裂,佛血如断线珍珠般洒落,不偏不倚落在殿内所有刑具上——断头桩的碎块、锁链的残节、金瓜锤的粉末,被佛血浸染后,竟齐齐泛出赤金色光泽,随后在空中凝聚,化作一行遒劲有力的判词:“以正诛暴,以佛碎孽”!那是文成公主的终极判词,字迹与此前的密令、偈语一脉相承,笔画间带着佛力与王法的双重威严,悬在青铜刑鼎上方,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直指殿内所有罪孽。
“以正诛暴,以佛碎孽!”王玄策低声重复着判词,心中热血沸腾,他转头看向蒋师仁,眼中闪过决绝,“公主的判词已下,今日便用这刑鼎,将所有虐杀唐使的罪人,绳之以法!”蒋师仁重重点头,陌刀直指殿门方向,那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天竺的刑官带着残兵赶来,却在看到空中的血字与判词时,脚步骤然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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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天竺刑官身着紫袍,腰间挂着鎏金刑牌,那是阿罗那顺任命的“斩唐使”,当年使团二十八人,有十二人是死于他的刀下。他站在殿门口,看着空中的《唐律疏议》血字、青铜刑鼎的青光,以及文成公主的判词,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紫袍的衣襟,猛地将袍子撕开——紫袍内衬上,竟用暗红色的血字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衬纸竟是几页泛黄的《黄帝内经》残页,而字迹的内容,赫然是《认罪血疏》!
“罪臣……罪臣毗伽,叩拜大唐天威!”刑官毗伽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金砖碎石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混着泪水滴落,“去年阿罗那顺逼臣斩唐使,臣……臣不敢不从,只能将罪行写在《黄帝内经》残页上,藏于袍内,只求他日唐使复仇时,能昭示罪行,赎臣一半罪孽!”他双手捧着紫袍内衬,将《认罪血疏》举过头顶,残页上的血字虽已干涸,却字字清晰:“显庆元年秋,阿罗那顺令臣斩唐使李忠、张毅等十二人,斩时逼其跪诵天竺王号,不从者,以金瓜锤砸其腿骨……臣亲手斩三人,每夜梦到唐使索命,今见大唐天威,知罪孽难赦,愿献出血疏,指证阿罗那顺,只求速死,以谢唐使亡魂!”
王玄策看着那页《认罪血疏》,指尖微微颤抖——《黄帝内经》本是医书,却被用来写认罪血疏,毗伽虽为刽子手,却也存着一丝良知,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才留下这血证。他转头看向蒋师仁,见蒋师仁眼中也闪过复杂神色,便沉声道:“毗伽,你虽认罪,却难赎其罪!但你献出血疏,指证主谋,可免你凌迟之刑,按《唐律》,判你斩立决,以告慰被你所杀的三位唐使!”
毗伽闻言,重重叩首:“谢大唐正使开恩!谢大唐律法公正!”他将血疏放在地上,缓缓起身,双手伸向腰间的佩刀——那是当年阿罗那顺赐给他的斩唐刀,此刻却成了他的自尽之刃。他闭上眼睛,举起佩刀,正要自刎,蒋师仁突然喝止:“慢着!你的罪,该由大唐的刀来斩!”话音未落,陌刀已出鞘,刀风闪过,毗伽的头颅“哐当”落地,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解脱。
殿外的日头愈发炽烈,午时三刻已至。王玄策捡起地上的《认罪血疏》,将其放入青铜刑鼎中——血疏刚触到鼎内的青光,便化作一缕青烟,融入鼎身,鼎足的“贞观四十年”铭文愈发璀璨,空中的“以正诛暴,以佛碎孽”判词也随之消散,化作金尘,落在佛骨嵌入的裂痕中。
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王玄策身边,目光扫过殿内跪地投降的天竺残兵,沉声道:“王正使,毗伽已伏法,剩下的残兵,该如何处置?”王玄策看向青铜刑鼎,鼎内的青光正缓缓蔓延,笼罩住整个正殿,他握紧青铜碎颅锤,眼中闪过坚定:“按《唐律》,胁从者免死,令其修造唐使忠魂碑;主谋阿罗那顺,待我们擒获后,用碎颅锤行刑,以践‘碎颅祭忠魂’的偈语!”
殿外传来吐蕃骑兵与泥婆罗勇士的欢呼,南门、东门、西门的捷报接连传来,天竺王城的残兵已尽数投降。王玄策站在青铜刑鼎旁,看着佛骨嵌入的裂痕,心中清楚——这场复仇之战,已近尾声。佛骨镇邪,律法昭彰,接下来,便是擒获阿罗那顺,用碎颅锤了结这场血海深仇,让大唐使团二十八人的忠魂,得以安息,让大唐的天威,永远铭刻在这曲女城的土地上。
第五节: 金鸦衔冠
殿内所有金光突然收束,从金尘、佛血、刑鼎青光到金线金针的赤芒,尽数朝着刑场中央汇聚,在半空凝成一道威严虚影——太宗皇帝身着赭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与长安太极宫供奉的画像分毫不差,手中握着一柄与王玄策所持一模一样的青铜碎颅锤!虚影目光如炬,扫过殿内狼藉的刑具与染血的金砖,突然将碎颅锤抛下,锤身在空中炸裂,化作三百道金线,如游龙般贯穿鎏金王座,将王座缠成一座金色囚笼!
王玄策望着太宗虚影,眼眶骤然泛红,下意识跪地叩首,断足重重磕在金砖碎石上:“臣王玄策,叩见陛下!幸不辱命,已破天竺刑阵,告慰使团忠魂!”蒋师仁也紧随其后跪地,陌刀拄地,声音哽咽:“臣蒋师仁,参见陛下!大唐天威,震慑蛮夷!”太宗虚影虽无声,却微微颔首,龙袍衣角在虚空中飘动,似在认可二人的复仇之举,随后虚影渐渐淡化,唯有那三百道金线仍牢牢缠着王座,泛着不灭的金光。
“陛下显灵!这是要我们以金线为引,终结天竺暴刑!”王玄策起身,断足踏上金线——金线刚触到他的靴底,便如活物般顺着靴纹蔓延,将他与不远处的青铜刑鼎、地上的《认罪血疏》残页紧紧串联。刑鼎中的青光顺着金线流淌,血疏的暗红印记也融入光流,三者交织着升向云端,在空中凝成一行古篆——正是《大唐西域记》终章失传的预言:“暴刑既破,王冠当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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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字迹泛着金红双色光泽,笔画间似有玄奘法师的笔迹风骨,王玄策仰头凝视,突然明白这预言的深意:“暴刑已破,阿罗那顺的王冠,也该碎裂于大唐天威之下!即便他此刻逃脱,也终难逃律法制裁!”蒋师仁握紧陌刀,刀身突然微微震颤,殿内残留的煞气——刽子手的戾气、力士的凶气、刑具的血腥气,尽数被刀身吸附,刃面泛起一层莹白光泽,竟浮现出玄奘法师亲译的《心经》经文:“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经文以淡金色写就,随着刀身挥动,在空气中留下残影,蒋师仁看着刃面的《心经》,心中戾气顿消,只剩下对大唐律法的敬畏:“玄奘法师的《心经》护佑,末将即便未擒获阿罗那顺,也能守住王城,不让他再害一人!”他挥起陌刀,朝着王座上的金线劈去——刀风掠过,《心经》经文脱离刀身,化作金光融入金线,原本缠在王座上的金线突然收紧,“咔嚓”一声,王座扶手应声断裂,鎏金碎片四散飞溅。
就在此时,殿梁上最后一缕铜佛金粉彻底消散,金粉飘落时,在残砖上烙下八个漆黑大字:“金阶既碎,唐律永彰”!字迹深入砖体,似要刻进曲女城的地基,与此前的“王权篇”残纹、行刑规律图谱、隐形偈语呼应,共同诉说着大唐律法的不可侵犯。王玄策俯身抚摸残砖上的字迹,指尖触到砖面的温度,仿佛能感受到文成公主、玄奘法师、太宗皇帝乃至所有大唐先辈的期许——他们要的从不是征服,而是让唐律的公正,传遍西域,让使节的尊严,不受践踏。
“轰隆——!”王座在金线的拉扯与刀气的冲击下轰然崩塌,木屑与鎏金碎片掩埋了王座原本的位置,就在废墟烟尘尚未散尽时,突然有清脆的锣鸣响起,“哐、哐、哐”的声响震得殿内金砖碎石簌簌发抖。三百面金锣从废墟中缓缓升起,每面锣身都刻着“鸿胪寺”三字,锣面泛着暗金色光泽,边缘缠绕着与金线同源的赤芒,锣锤竟是用当年唐军甲胄的铜钉锻造而成!
王玄策瞳孔骤缩,快步走向废墟,看着悬浮的三百面金锣,突然明白其中含义:“鸿胪寺掌管外交使节,这三百面金锣,是陈探、李忠、张毅……是使团二十八位兄弟,也是历代大唐使节的精神化身!他们虽身死,却以金锣为声,昭示大唐使节不可辱!”蒋师仁也走上前,伸手触碰一面金锣,锣身微微震颤,发出的锣鸣竟与唐军出征时的号角声一致,似在召唤远方的援军,又似在警告逃窜的阿罗那顺。
金锣在空中盘旋一周,随后分成四组,分别飞向正殿的东西南北四门,“哐当”一声嵌入门框——东门金锣映出吐蕃锐骑严守城门的身影,西门金锣照出泥婆罗勇士清理战场的画面,南门金锣显露出天竺残兵跪地投降的场景,北门金锣则浮现出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尽头,阿罗那顺的身影正仓皇逃窜,却被金锣的金光锁定,无论逃向何方,都无法脱离光的笼罩。
“原来金锣还有追踪之能!”王玄策心中一喜,虽未擒获阿罗那顺,但金锣已锁定他的踪迹,只要守住王城,再传令周边部落协助搜捕,阿罗那顺插翅难飞,“蒋校尉,你即刻安排吐蕃锐骑沿北门金锣指引的方向追缉,泥婆罗勇士负责肃清王城残孽,安抚城中百姓;我留在此地,守护佛骨与刑鼎,整理使团忠魂的遗物!”
蒋师仁拱手领命,目光扫过殿内的青铜刑鼎、佛骨裂痕、残砖上的字迹与悬浮的金锣,心中满是激荡:“王正使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阿罗那顺擒回,让他亲受唐律制裁!”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出正殿,殿外传来他传令的声音:“吐蕃骑兵听令!随北门金锣指引追缉阿罗那顺,凡阻拦者,格杀勿论!泥婆罗勇士听令!清查王城,善待百姓,凡藏有唐使遗物者,一律重赏!”
王玄策站在正殿中央,看着三百面金锣发出的金光笼罩整座王城,听着殿外渐息的厮杀声与远处传来的金锣共鸣,心中百感交集。他断足处的金线仍与刑鼎、金锣相连,佛骨在裂痕中泛着莹润光泽,残砖上的“金阶既碎,唐律永彰”八个字,在阳光下愈发清晰。
虽未抓到阿罗那顺,但暴刑已破,王座已裂,唐律的威严已刻进曲女城的每一寸土地;虽使团兄弟未能亲眼见证复仇终章,但金锣为声,佛骨为证,他们的忠魂定能感知到大唐天威的彰显。王玄策握紧手中的青铜碎颅锤,目光望向北门金锣指引的方向,眼中闪过坚定——阿罗那顺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这场因使团被杀而起的复仇,终将以他的伏法画上句点,而大唐的律法与使节的尊严,也将如这金锣的鸣响,永远回荡在西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