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宫门开启。
李震站在金殿阶前,身后两名锦衣卫抬着冰匣,匣中首级面目未变,脖颈断口处凝着暗红血痂。他未穿朝服,只着玄色常袍,腰间束带压着乾坤万象匣的轮廓。风从廊下掠过,吹动他袖口一道细痕——那是昨夜亲手封存图纸时被金属边角划破的。
钟声响起,他拾级而上。
大殿内群臣已列班就位,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口冰匣上。礼部尚书刚要开口询问,李震已上前一步,抬手示意侍卫掀开盖子。头颅暴露在晨光中,眉心一点朱砂痣依旧清晰。
“此人为曹瑾义子。”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殿,“藏身清虚观地窟,私练甲士三百,囤积火药铁器,图谋寅时引水灌库,断我皇城命脉。”
话音落,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交由礼部验印。是《丙字营调度令》,纸面尚有油墨余温,印文边缘刻着一个微小的“瑾”字暗记。
有人低声惊呼。
李震再取一物,置于案前铜盘——一封未封口的密信,内容八字:“寅时开闸,引水灌库”。他看向龙座:“陛下,若地道爆裂,粮库崩塌,宫中三日无粮,禁军必乱。届时贼人以‘勤王’之名入城,挟天子以令诸侯,江山倾覆不过旦夕之间。”
雍灵帝端坐不动,指尖轻叩扶手。他面色苍白,眼底泛青,似一夜未眠,却又在关键时刻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证据确凿。”他缓缓道,“曹瑾教子无方,失察之罪难辞。即日起革去一切职衔,押入天牢,待刑部详查。”
满殿皆静。
无人提及“谋反”,更无“抄家”“株连”之语。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官员失职处置。
李震垂眸,袖中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这一判,留了活口,也留了后路。
他没有争辩,而是整衣跪地,行礼:“陛下圣明,自有法度。”
退朝钟响。
李瑶等在宫门外的石阶下,手中握着一封尚未送出的密报。她看见父亲走来,脚步沉稳,脸上看不出喜怒。
“结果如何?”她问。
“曹瑾下狱,不杀。”李震停下,目光扫过宫墙上方初升的日光,“但天牢守卫已换防,李毅亲自值守。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们就不能松手。”
李瑶点头,将密报递上:“这是今早截获的飞鸽传书,来自平西王府方向。内容加密,但我已破译出关键词——‘暂缓’、‘待变’。”
李震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收入袖中。
两人并肩走向马车,途中李瑶忽然低声道:“父亲,你明明可以逼他定罪。有铁证,有兵变实据,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为何不趁势彻底铲除?”
李震脚步一顿。
他回望大殿屋檐,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像一张半张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