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基地方太小了,房子也老旧得不成样子了,后墙都洇湿开裂了,实在住着不安全。家里孩子也大了,挤不开。”吴建军连忙解释,语气恳切,“我想盖五间正房,带三间配房……”
王德贵接过那张皱巴巴的草图,随意扫了两眼,没说话,又放下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建军啊,你的难处我知道。可现在上头政策紧,批宅基不容易啊。一是村里能批的地本来就不多了,二是得优先照顾那些住房确实困难、儿子要结婚分家的。你家……家宝才多大?还没到分家的年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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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吴建军心头。他急忙解释道:“王书记,您看,我不是瞎想的。去年我在砖窑干了一年,手头攒了点。盖房子的砖,我打算自己动手在窑上打坯子烧,能省不少钱。木料……慢慢攒,或者去林场买点便宜的……” 他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极力证明自己不是空口白牙,而是有准备的。
王德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沉吟片刻,话锋一转:“再说这地。村东头、南头临路的几块好地,早就有主了。剩下的……西北角倒是有块荒地,就是靠着河沟那一片,地势低洼点,离村子中心也远……”
西北角?河沟边?吴建军心里一沉。他知道那个地方,地势确实低,一下雨就积水,而且位置偏僻,离现在住的地方也远。这显然不是理想的选择。
“王书记,那地方……是不是太洼了?排水怕是不行……”
“洼是洼了点,”王德贵打断他,语气带着点官腔,“但地方够大,价钱也相对便宜点。你要是觉得行,我就帮你往上申请试试。不行的话,就只能再等等看,或者……在原有宅基上翻盖翻盖?”他抛出了两个选项,一个是不理想的地块,一个是几乎不可能的翻盖(老宅基太小,且翻盖土坯房意义不大)。
办公室里的空气有些凝滞。吴建军沉默着,心里像开了锅。翻盖老屋?杯水车薪。等?谁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孩子一天天长大,老屋一天天破败……西北角那块地,虽然不好,但终究是一块能盖新房的地基!他想起家里妻儿期盼的眼神,想起老屋后墙那道刺眼的湿痕,一股狠劲涌了上来。
“王书记,”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德贵,“西北角……就西北角吧!只要批下来,洼地我们想办法垫高!排水我们想办法解决!离村中心远点不怕,多走几步路的事!请您一定帮帮忙!”
王德贵看着吴建军眼中那份近乎恳求的执着和决绝,沉默了一会儿。他拿起钢笔,在一张信笺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盖上了大队的红章。
“行吧,既然你决心这么大。这是申请报告,你拿回去按个手印。宅基费……西北角那块,按最低标准算,一亩三分地,先交三百块钱押金。等上面批下来,再补剩下的。”他把那张盖了章的纸递给吴建军。
三百块!吴建军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几乎是家里现有积蓄的一大半!但他没有犹豫,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连声道谢:“谢谢王书记!谢谢!我这就回去凑钱!”
走出大队部,早春的阳光有些晃眼。吴建军攥着那张盖着红章的申请书,手心全是汗。西北角,洼地,三百块……这些词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但一想到这张纸背后代表的可能——一个崭新的、属于自己的家,一股巨大的力量又支撑着他挺直了腰背。他迈开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却异常坚定。
消息传回家里,李秀云看着那张申请书和需要交的三百块钱数目,又是心疼又是发愁。“三百块啊!说交就交?万一上面批不下来呢?那地方那么洼,以后可咋办?”
“批不下来,钱也能退!批下来了,咱就有地方盖房了!洼地怕啥?咱多拉点土垫高!多挖几条排水沟!”吴建军斩钉截铁地说,不容置疑。他翻箱倒柜,把藏在墙洞瓦罐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仔细数了又数。那是厚厚一沓零散的票子,最大面额是十块的,更多的是五块、两块、一块甚至毛票,上面沾着泥土和汗渍的气息。
第二天,吴建军揣着这凝聚着全家多年心血的三百块钱,再次走进了大队部,郑重地交给了会计。拿到了一张盖着“宅基押金”字样的收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