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院住了十几日,每隔一两日,肃宁外出“打猎”便会将宁安带上,一是带她去赤炼堂吃些好的,二则是洗澡洗头换衣。沙城风沙大,在外面支摊子不过半日,衣襟里便能都落处许多沙土。那些沙站在皮肤上,让宁安不舒服,身上一片片的起疹子。
宁安泡在草药汤中,舒服的舒了一口气。肃宁坐在一旁,拿着布巾给她擦手臂。宁安道,“我都不想回去了。”自那日她说了她双手细嫩是为了养蚕抽丝后,周大娘、大力嫂子以及温娘子,每日都会缠着她问养蚕抽丝的法子。大力嫂还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几十条蚕,放在家中养着,不是端着来问她。先不说她只从书中看过皮毛,便是瞧着那一条条扭动的虫子,便浑身难受。她有些埋怨道,“我们还要在沙城呆多久?”心中忍不住感叹,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算下来也快一个月,应州城不是也正常放行了吗?我想孩子们了。”
“过几日爹送他们过来。”前日,长松已经带着摄政王的“三个儿女”归京了。父皇也放出了话,为防止夜长梦多,待苗苗归京后,便退位给他。摄政王生死未卜,皇太孙继位理所当然。京中的人定会有行动,这时他们再呆在应州就不方便了。
宁安面上欢喜,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真的?”
“真的。”肃宁笑着摸着她的脸,赤炼堂的一些事,他也准备一点点交给禾苗,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熟悉一下。
“赤炼堂的总部在沙城?”想要就要见到孩子们,心情也好了。宁安掬起一捧水,冲淋胸脯,轻轻拍打。
“在墨河。”掩藏在极寒之地连绵无绝的山脉之下。“等应州的事了了,我带你去看看。”
“又要去黑河看金矿,又要去墨河,赶得上的吗?”她又掬起一捧水,顺着脖颈流下去。
肃宁干脆也脱了衣服,跨入木桶中。不大的木桶因他的进入立刻满了,桶中的水也溢出了大半。宁安轻拍了他一下,“谁让你进来的。”
肃宁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黑河就是墨河。”叫法不一样而已。宗大叫黑河,连墨白习惯叫墨河,当地还有人叫黑水河。
长松带着人刚出了湖阴城县便遭到了一伙人的伏击,与此同时,“竫也”接到了一笔万两的杀人委托。
肃宁拉着宁安坐到堂上,堂下一个清老者低垂着眼眸,捧上委托函。肃宁单手扬开,呵笑一声。“你可知画像上是何人?”
老者摇头。
肃宁道,“是我的三个儿女。”他的半条命。
这几日沙城有风暴,每每风暴来临时,便是铺天盖地的黄沙,一瞬间便可将人掩埋。每每这种时候,大家都是躲在家中。
宁安对风暴好奇,肃宁却不让她看,两人以及“竫也”的几个管事以及赤炼堂的几人,躲在以石头搭成的地下室中。
“风暴来临时,若是小,只是黄沙铺满天地,人找个角落,掩实了口鼻,还能活。”
说话的中年人是个道士,一袭飘逸宽袍、环肩半袖,腰系犀角玉带,足蹬饰珠银履,鹤氅之下金织彩绣。虽是道士装扮,却像是宫观壁画里的羽化神仙。
“若是大,便形如漩涡,从天边飞速而来,看着远,不一会儿就会到眼前,莫说是桌椅,便是屋子、巨石,都能卷飞。”被卷入其中,便是侥幸不死,风暴消散后,也会从高空坠落而亡。“我那小道童,就是被卷入了其中,等我找到他是,被风暴撕的七零八落的。”
“你个老道别胡说,夫人胆小,仔细再吓着她。”坐在她身边的中年女人嗤了他一声,眯起一双眼冷笑,“要不是你排场那么大,怎会惹了风暴谁不卷,单追着你卷,我瞧着就是报应。”
风暴一时半会过不去,他们自然不会闲着,肃宁出现在时候少,干脆借着风暴,查一查“竫也”账目,梳理一下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事。这些,他也不避着宁安。
安,竫也。
竫者,亭安也。
这本就是为了她创立的。
室外黄沙翻滚,小巷的几户人家也早早的躲进了菜窖。大力嫂抱着家里一些之前的东西,借着未若的烛光四处点着人。
“温娘子呢?”
周大娘圈着几个孩子,头也不抬。“是不是在角落?”
“温娘子是不是去书局了?”
周大娘费力的回头,她身后的角落中,蹲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她仔细地辨认了下,认出是西凉商人的妻子。“徐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