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大爷看也不看周氏,只伸手一指:“她,清白吗?”
孙四郎嘴唇颤抖,扭头一看周氏,周氏满脸泪痕,颓丧地跪在灯台底下。
孙四郎竭力去回忆先前在周氏身上看到的痕迹,脑袋轰鸣不止。
孙老大爷:“扒了——”
话声坠地,周氏瞳孔收缩,孙氏儿孙里也只沉默短短一瞬,旋即便冲出几个人来,将周氏一把拽过,七手八脚地揪住她的衣衫,一径往下直扒。周氏嗷嗷大叫,拼死挣扎,双手却给一妇人死死摁住:“周家妹子,受着罢,我们也是为着你的清白哪!”
肃穆的祠堂里,立刻响起衣袂被撕裂的声音,白玉静立在这片声音中,垂在腰下的双手突然无法自已地剧颤起来。她瞪眼瞧着那为人鱼肉的周氏,瞧着周氏一片片被撕开的衣裳,瞧着周氏一点点暴露出来的肌肤……一阵眩晕,仿佛这祠堂、这人、这声音都在旋转、畸变……
扒周氏衣裳的有孙家的妇人,也有孙家小辈里几个唯孙老大爷是从的汉子,那汉子粗大的手一把抓住周氏裹肚,正在犹豫要不要也一块扒下,后脑勺突然给一道阴风袭中,整个人当即人事不知,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扒衣服的亦不曾幸免,像给灌了蒙汗药的龙卷风吹过似的,一溜儿地倒了。
祠堂里一片惊声。
一则惊白玉再次伤人,二则惊周氏身上确乎无一点淤青,而颈上的红痕却正鲜艳得紧。
白玉隔空抓起地上外衣扔至周氏身上,看向孙老大爷,无话。
孙老大爷迎着她的眼神,收紧唇角,片刻方道:“押下去。”
孙四郎已经傻了,指望不上,孙氏族中另有两个汉子上前,架着衣衫褴褛的周氏去了。
白玉一步步向前走去,重新走至厅堂前的石阶下,站定。
“孙老大爷,”这一回,白玉不再笑了,她的脸上冷冷的,是一种纯粹至近乎懒惰的冷漠,“这公道,该让我讨了吧?”
堂下诸人闻声一凛,纷纷又屏气噤声,孙老大爷漠声道:“放人。”
他不冲白玉讲,他冲他孙氏的儿孙们讲,讲完,底下立即有人给他实践,虽践行得有些战战兢兢,却也还是不负所望地把关押陈丑奴那铁笼子的锁开了。
陈丑奴依旧坐在里头,没动。
那开门的忙道:“大、大哥……对不住,是我们冒犯了!”
又勾腰伸手:“您……您请!”
陈丑奴抱着破背篓,望了白玉一眼。
他脸上没一块好地方,白玉看完,扭头向孙老大爷:“这便是孙老大爷给的公道?”
孙老大爷重新坐回自个的太师椅,惜字如金:“对不住。”
白玉不动。
孙老大爷在她投下的那片暗影里极尽耐心地闭了闭眼,随后开导:“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怨不恕,大怨必生。”
白玉“嗤”的一笑:“以德报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