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潋点了点头:“若是真凶,佩剑上多半还留着血气,一并带去罢。”
那弟子领命上前,想将剑取走,眼前的小丫头却躲了又躲,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冷不丁瞥见她领口下的新伤和咬痕,再看向一旁疯魔一般嚣叫的烁玉,这女孩曾历经过什么,可想而知。
曾听闻有散修为增进修为或是疗伤养魂,有私下豢养童子童女的恶习,诚然此举为天下所不齿,但的确颇有成效,引得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屡屡加害那些无辜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们,多半是在乱世中失去亲人和故土,无家可归的流民,便是最后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来,也早已受尽折磨,或是落下残疾,或是心智缺损,余生与废人无异。
这些年,天虞山也在暗中查探,设法救人,但人心叵测,此事又做得极为隐晦,故而收效甚微,没想到会在查明鹿城命案之时遇上一桩。
这孩子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比四五岁的孩子还要瘦弱,脸色苍白得显露出一股子孱弱病态,仿佛对谁都不敢相信,着实令人心疼。
硬抢恐怕会吓着她,那弟子不免为难:“这”
他正欲请教长潋,却见他已然走了过来,惊得立即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儿来。
他在天虞山修行数载,今年才筑基成功入了内门,虽说没这个天分和福气成为掌门弟子,却对这位曾为三界战神的掌门颇为敬重。
应当说,本门上下,没有一人不对其仰赖有加。
放眼四海,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从未见掌门对任何人发过火,也从未同任何人过于亲近,便是同门师妹长琴长老也不过是多寒暄几句,听闻自天虞在南海之上开山立派,掌门便长居主峰映华宫,平日里连下山走动都是极少的。
在这等状况下,还能如此平静,真不愧是掌门
在众弟子好奇的注视下,长潋走到那孩子跟前,居高临下,颀长的影子几乎将她罩了起来。
他忽然屈膝蹲下,仿若九天月的一个人,做出这一举动时竟没有丝毫犹豫。
而后,脱下外袍,罩在已经没有退路的女孩肩上。
温暖,浅香。
在这茫茫雪夜之中,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安定。
雪落在他肩上,无声地化开,他似浑然未觉,也不曾为之前她躲开他的手而生气,平静地再度伸出手,将她冰冷的双手裹在掌心,眼眸中似有冰霜消融,得以窥见春回万籁,包容着世间说之不尽的温软。
他说:“抱歉,来晚了。”
没有动听的花言巧语,莫名的善意,仅仅这样一句,都说得颇为平淡。
可那一刹,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无端的懊恼与积压已久的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的脸都被风吹僵了,可眼泪却还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流过冰冷的脸颊,格外地烫。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剑,颤抖着扑进他怀里,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呜咽与嚎啕回荡在这条寂静的长街上。
弟子们架着已经昏过去的烁玉,紧跟在长潋身后折回城东,长潋张开宽广的灵障,将所有人罩在其中,如此耗费灵气的术法,他一路走来,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牵着身侧的小姑娘走在所有人之前,仿佛只要看着这道挺拔的背影,便再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