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中那盏长明灯亮着,照得房中亮堂堂,那整日抄写往生咒的丽人依然提笔写着她的人生。落鸢走到她的身后,她写完那一字,轻轻搁下笔。
“果然是你,付阁主。”声音平平,像是对他的到来早已有所预料。
落鸢在案旁跪坐下去,取了张纸,提起笔写下——“为何不告而别”?
晏华浓抬头看着他,很有几分疑惑:“初见阁下时,虽伤得惨烈,但还是会说话的。怎的现在倒不会说了?”
落鸢并不提笔,不想答这问题。晏华浓也就不问:“贫尼并非不告而别。”取出揣在身上的一块宝玉放在案上,推到他面前。
“那日阁下与大夫寻到贫尼庵中养伤,阁下那时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想用这块宝玉换贫尼为你奔走歧国一趟。你说,多个人传消息便多一分可能,想方设法要把你想对她说的话告诉她。贫尼知道自己哪里都走不了,当时虽想拒绝阁下,可看你怕要挺不过去,权当了你心愿才将它收下。”她笑笑,“不过现在看来,她已放下怨恨过得不错,而你不仅活下来了还如愿守在她身边。既有了好结果,贫尼心里装着的这件事终于可以放下,玉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落鸢把玉推回去,又写道:“此玉当作采药谢礼。”
晏华浓摇摇头:“我不要玉。”出家人要什么身外之物。
落鸢:“?”
她勾起笑,回想起往日种种,笑里带有丝丝苦涩与无奈:“你问贫尼为何不告而别,贫尼只是上山采药时被歧王的人掳走了。自那以后,我便被困在此处,日日青灯古佛,抄写佛经。”顿了顿,眸光微凉,“我想问为何命运不公,为何将我弃如敝履。后来我跪在佛前却又平静了,谁的命又好呢,付阁主你、王后、还是歧王?”
多少人生来就是受苦的。落鸢叹着气,把玉收起来。
晏华浓:“贫尼听她叫你落鸢,想来并不知你身份。付阁主,你真的可以忍受她与你见面不相识,能忍受心爱之人躺在他人怀中么?”
这次落鸢下笔了,他写了八个字:“越爱越让,求之不得。”
晏华浓凝眉叹气,颇有几分遗憾之意:“付阁主能够做到宽容众生,我这礼佛之人却不如你心静,实在惭愧。”说话间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落鸢心知燕妫占她身份也是被逼无奈,但占了便是占了,晏华浓最是无辜,这赎罪的事他来做就是,遂在纸上写下:“大恩不言谢,姑娘可有心愿未了,付某愿勉力一试。”
晏华浓没有拒绝,但想了很久,才皱起眉头说道:“确有一件事,需要阁下帮贫尼去办。”
这夜天亮前,落鸢赶回燕妫房外,无人知道他曾离开过。
燕妫天亮便起,焚香礼佛,一连几日皆是如此,让这次祈福有始有终。待回宫之后,她一笔勾了来年捐往大慈悲寺的香火钱,借这次刺客事件,彻底与佛寺断个干净。
至于寺里那群刺客,因已全数自尽并未查获有效线索。只不过,这当中被认出几个边民旧部余党,仍旧不甘心于南方被歧国一统的那一批人。这群乌合之众是如何聚集起来的,又为何不杀仇敌闻人氏,却来杀她一个王后,想必要看他们背后的支持者是什么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