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礼冷笑道:“若是前朝,尚需担忧择群即择主,严大人无兵无卒,还需造反么!既是不能,你站与不站又有什么担心处。”
“既是如此,我不站与站又能如何?”
这便是挑事了,周为礼噌得站了起来:“你同我打什么花架子?难道读了十几年书的状元郎,不晓得文官同皇帝是何干系!若是圣上仁厚礼贤,臣子自然尽心辅佐不能妄言,若是圣上刚愎自用,做臣下的便该直言上谏!”
“年少天子自有锐气,却全然不晓得体恤民生!他当真以为丈量土地有多么容易么!可知税赋谁人来收,乡间诸事谁人调停?可知晓每涨一分田税,百姓便要多刮下一层皮?可知晓若乡绅小吏心存积怨,夏秋两季税粮便能将恒产不丰之人逼得家破人亡?!”
钟应忱看他高谈阔论,心中却总想发笑。
周为礼果真是腹有成算之人,推出他性情,便单拿这一件事出来糊弄,却全然不提,南江临充安怀等江南千里沃土,民田税轻,都被归入了何人册下,严党凡能坐得高位的,又有几人手下干干净净?
他对上周为礼时能占上风之处,大约就是对方仍旧轻看了他——或是心安理得,便可将当初船难一事揭过。
可他说不得还要出京半年,这脸面不能眼下就此撕破。
“老大人也该得了信儿,往南江清查田地的人只查出了些畸零地,并无所获。”
钟应忱笑着:“不瞒老大人,圣上心气高,这会打了脸,这个坎他过不去。当日圣上曾言,若我能将南江鱼鳞册重清一遍,这一关他自会保我,可南江——”
他看着周为礼,慢慢道:“太难查。”
周为礼好似被无声一击,刚才的话言犹在耳,这会钟应忱这般说,分明是知晓对南江境况一清二楚,咳了两声,正要说话,又让钟应忱轻描淡写挡了去。
“哪个大族延绵百年,不以田地为本?既然已成仕宦,自然要为族中考虑,历朝如此。可圣上才二十,只硬查一回南江却这样作结,怎能没有气性?脸面上怎么下得来?老大人也该想想。”
周为礼紫胀了脸,想冲口冷笑。
谁人不知严家合族都在南江,这会直接遣人去查,不外乎是人还好好站着,就已经从头顶上开始埋土,杀猪还要叫两声,严家怎么可能坐看着脖子勒住自家人!
钟应忱终于推心置腹:“两边硬杠着,总是不好,过得几日,圣上便会下旨,着现在在南江的两位大人转道淮水、丰县等地继续清查鱼鳞册,我也一同过去,便揪出点边角,也是全了圣上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