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别怕,大家就是闲磨牙,在这还能干什么,差事完了咱们回村,一辈子都见不着她们。”同村季玉宏的媳妇与她同屋,出门时看林晨被人盯得尴尬,主动把她拉到身后,这么安慰着。
虽然在村里她也八卦这个外来的奇怪女人,但是出了门,她们才是一块的。
“我没怕,就是她们老盯着我,难受。”林晨笑笑,问她,“我见识少,原来女人也要服役么?”
玉宏媳妇还没回话,旁边端着一盆水经过的女人放下盆就是一声呸:“还不是上面大官儿想出来的,以前哪有女人应差的。这次我听村长说,是朝廷里的大官儿说了,边关打着仗,到处都缺人,抽不出人做这些事了。修河堤又苦又累,让男人自己干完活烧饭洗衣恐怕吃不消,不如征同村的女人来做,既省了壮丁的劳力,又比别人上心。我呸呸呸呸,从来没听过这种事,这王八蛋!”
说到最后她也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是不怕的。
“朝廷没人就拿我们充数。”周围一群女人也嘟囔着散开。
林晨觉得,这朝廷大概药丸。
治河是好事,可这种大工程特别容易搞得民怨沸腾。现在连女人都征发了,这让林晨不期然想到杜甫的《石壕吏》: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现在虽然没到这个地步,可是看来往各人脸上愤愤之色,以及缺人缺到用女人应差节省壮丁劳力的地步,不来个神迹,基本上农民起义是妥妥的了,就看什么时候爆发了。
怀着这种想法,林晨搓衣服的时候就能稍稍平衡一点了。一边搓一边想:“可去你的吧,拉我来洗衣服,天谴之!天谴之!”
不怪她诅咒,这些修河堤的民夫一天活干下来,身上有多脏可想而知。衣服还不是天天洗,十天半个月的洗一回,简直臭得不能闻。
林晨一个只有自己内衣用手洗的人,现在给一群臭哄哄的男人洗衣服,没诅咒他们那是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入京是天子。
季四和季玉荣也编在一队,活太重,确实要命。刚到的前半月,官兵看得紧,把人拘在营地里不许乱走,过了开头的这阵子就松了,允许女人们去看望村里的男人。有人从家里自己带了钱能买东西;有人苦着自己,从牙缝里省下吃喝,就趁这时候去带给自家人。
据第一批来的妇人们讲,她们在的这处地方不错,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偏僻地方,再走一段路就是座繁华城镇。妇人们的活虽然累,但洗衣做饭并不会占去全天时间,肯吃苦的话,到城里揽些缝缝补补的活,也能挣到几个小钱。
林晨和鹊儿一起走,路上悄悄在篮子里塞了窝窝头。
自从季四在县里越混越好,家里也不怎么拿积分换东西吃了。按季四的打算,是防着什么时候年景不好闹饥荒,粮价涨上天,大家要逃难的时候再用。
哪知道逃难没有,现在倒是用上了。
积攒了这么久,可以换好多窝窝头啊。包子馒头太打眼,也只能用这个最粗陋的食物填肚子了。当然没全换掉,太多放不下。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特意磨蹭了一会,落在别人后面。走着走着,鹊儿抹了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