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中年男人点点头,“他不光修路,还在村里办起了夜校。那时候好多村民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出去办事处处碰壁。我大伯就把自己家的堂屋腾出来,白天种地,晚上就教大家认字、算账。他自己的文化也是在部队学的,教起人来特别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一笔一划地写。”
他说起夜校的事,语气里带着些自豪(嘴角微微上扬):“我娘就是在夜校认识的字,后来还能给在外打工的我爹写信呢。那时候夜校可热闹了,屋里坐不下,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点上煤油灯,黑压压一片人,跟着我大伯念‘人、口、手’,那声音,能传到半里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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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入了神,想象着当年那个场景:昏黄的煤油灯下,一群朴实的村民跟着一位老者认真识字,空气中飘着泥土和煤油的味道,那该是多么温暖而有力量的画面。
“那你大伯自己的孩子呢?”我忍不住问(心里有些好奇,他对别人的孩子那么上心,对自己的孩子又会是怎样)。
提到自己的堂兄弟姐妹,中年男人的语气低沉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我大伯有一儿一女,我堂哥和堂姐。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大伯把工资都贴补给了村里的孩子,自己家的孩子却过得很清苦。堂哥想买本字典,说了好几次,我大伯都没舍得买,后来还是用自己熬夜编竹筐换的钱给他买的。”
“堂姐更是早早地就辍学了,在家帮着干活、带弟弟妹妹,就为了让堂哥能安心读书。我大伯心里愧疚啊,好几次半夜里偷偷抹眼泪,说对不起孩子。但堂姐从不抱怨,总说‘爹是为了村里好,我懂’。”
说到这儿,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后来堂哥也考上了大学,学的农业,毕业后回了县里的农业局,专门研究怎么改良土壤、提高粮食产量,也算继承了我大伯的心思,想让家乡的土地多打粮食。堂姐则嫁在了本村,守着我大伯和大伯母,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帖帖。”
小李听着,眼眶有些湿润:“真是不容易,对别人的孩子倾尽所有,对自己的孩子却亏欠那么多。这心啊,得有多宽才能装下这么多人。”
“我大伯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村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中年男人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敬意),“他对乡邻的好,真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就说村里有个孤寡老人,姓王,腿有残疾,走路不方便。我大伯就每天去给他挑水、劈柴、做饭,一照顾就是十几年,直到老人去世。”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齐膝盖深,我大伯踩着雪去给王大爷送吃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摔断了胳膊。可他第二天还是忍着疼,让我爹扶着他去看王大爷,怕老人没人管饿着。”
我们几个都沉默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的,又暖暖的。老张拿起茶壶,给每个人都续上茶,轻声说:“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善啊。”
中年男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大伯不光对人好,对村里的一草一木也特别上心。村头有棵老槐树,据说有上百年了,枝繁叶茂的,夏天是村里人乘凉的好去处。有一年刮台风,树被吹得歪歪扭扭,眼看就要倒了。我大伯急得不行,冒着风雨组织大家用绳子拉、用木头撑,硬是把树保住了。”
“他说这树是村里的念想,看着它,就像看着村里的老辈人,不能让它倒了。后来他还专门请人给树做了加固,每年都亲自去给树施肥、修剪枝叶。现在那棵老槐树还好好的,枝繁叶茂的,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还在树下做游戏呢。”
暮色渐浓,茶室里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我们,也笼罩着那些流淌在话语里的往事。中年男人又跟我们讲了很多老支书的故事:他如何顶着压力,把村里的荒地开垦出来种果树,让村民多了份收入;他如何调解邻里纠纷,让吵架的两家人重归于好;他如何在洪水来临的时候,第一个跳进水里,带领大家筑堤防洪……
每一个故事都那么平凡,却又那么动人,就像老支书亲手种在地里的庄稼,朴实无华,却滋养着一方人。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受过大伯的恩惠。”中年男人忽然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些孩子气的回忆),“那时候我嘴馋,总想吃糖,但家里穷,哪有闲钱买。我大伯就把自己领的补助攒下来,买些水果糖,偷偷塞给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他总说‘孩子吃点甜的,心里亮堂’。”
“有一次我发高烧,昏迷不醒,村里的医生束手无策,说要赶紧送镇上的医院。可那时候是半夜,又下着大雨,山路不好走。是我大伯,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跑,跑了十几里地,把他累得差点虚脱。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点就危险了。现在想起来,我这条命,都是大伯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