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火烧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语在夜色里蔓延。成大器的中军帐就扎在离河岸不远的高地上,帆布被晚风鼓得猎猎作响,帐外的卫兵握着环首刀,甲叶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帐内的油灯跳着橘色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帐壁上,忽明忽暗。张燕正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那柄玄铁匕首,指腹碾过柄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冰凉的触感里裹着一丝温润——那是成大器昨日刚送来的赏赐,说是西域传来的珍品。他粗嘎的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另一只手抓起酒坛,往碗里猛倒,琥珀色的酒液溅出不少,落在他敞开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袁绍那厮的粮草,真他妈藏得严实。”张燕灌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甘陵那边,光是外围就挖了三道壕沟,沟里埋的竹签子比手指头还粗。五千弓箭手轮班守着,夜里火把亮得跟白昼似的,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他将空碗往案上一顿,木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过昨夜劫粮道那回,弟兄们可是捞着了。”张燕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黄黑的牙齿,“麴义那狗东西的运粮队,被咱们在芦苇荡里截了个正着。那些兵卒看着凶,真到了水里,甲胄沉得跟石头似的,被弟兄们用鱼叉捅死不少。”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比划着,“粮草足足装了三十车,够五万弟兄啃三天干粮,还能多熬几锅肉粥。”

成大器正低头看着摊开的羊皮地图,闻言抬了抬眼。他今日穿了件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虎头刀,刀鞘上的鎏金虎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点在地图上标着“甘陵”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画了个粮仓的符号,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守军的布防。

“甘陵不必再碰。”成大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袁绍经过上次粮草被焚的事,把粮草看得比命还重,这几日必定加派了人手。咱们要是再去,只会撞上铁板。”他手指移向地图西侧的一片洼地,那里被墨笔圈出两道弧形的山岭,中间夹着条窄窄的通道,正是方才说的夹谷。“明日交战,你带黑山军先上。”

张燕眉头一挑:“主公是说,让俺们打头阵?”他麾下的弟兄虽勇,可比起袁绍的精锐大军,装备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真要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非是硬拼。”成大器指尖在夹谷入口重重一点,“你率军佯败,把袁军引到这里来。记住,要装得像些,让他们觉得你们是真的溃不成军。”

张燕抓了抓头皮,忽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狠厉的笑:“俺懂了!让那些兔崽子以为捡着便宜,一头扎进咱们的套子里!”他猛地一拍大腿,木案上的酒碗都震得跳了起来,“放心吧主公,俺们黑山军最会装孙子,保证让袁绍那老东西看不出破绽!”

坐在角落的贾诩忽然轻笑出声。这位谋士总是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袍子,手里常年捏着块龟甲,此刻正用手指慢悠悠地摩挲着甲片上的纹路。油灯的光落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让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

“将军不必担心。”贾诩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砂纸蹭过木头,“我已让人在谷中埋了三百口陶瓮。”他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都是从附近窑厂买的粗陶大瓮,一口能装两石火油。昨夜趁着月色,三百个弟兄轮流挖坑,把瓮口埋得与地面齐平,上面盖了层薄土和枯草,任谁也瞧不出异样。”

张燕听得眼睛发亮:“火油?那玩意儿沾着就烧,要是三百口一起炸了,还不得把夹谷变成火海?”

“非是炸开。”贾诩做了个挽弓射箭的手势,拇指和食指虚虚搭着,仿佛正捏着一支箭,“只需一支火箭射过去,火油顺着地势流开,再被风一催……”他顿了顿,眼中的火苗仿佛也跟着跳了跳,“到时候,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出那片火海。”

成大器看着贾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位谋士总是能想出些出其不意的法子,看似阴狠,却往往能一击制胜。他转向张燕,语气郑重了些:“你引军入谷时,切记要把队形散开来,别挤在一处。谷两侧的山坡上,我已让徐荣埋伏了五千重甲步兵,他们会守住谷口,绝不让袁军退出来。”

“太史慈的骑兵呢?”张燕追问。他知道那位江东未来的将军马术精湛,麾下的骑兵更是来去如风。

“子义会带着三千轻骑绕到夹谷西侧的密林里。”成大器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密林标记,“待袁军全部进入谷中,他便率军抄后路,切断他们回主营的通道。”他顿了顿,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中央,“我亲率中军在袁绍大军对面列阵,与袁绍的主力对峙。只要他的精锐被拖在夹谷里,咱们的胜算便有七成。”

张燕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时,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钟:“末将遵命!明日必定把袁军的狗脑袋都引进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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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黄河的水流声似乎更响了。成大器看着张燕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地图,指尖在袁军主营的位置轻轻敲击着。贾诩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主公料事如神,只是袁绍身边尚有田丰等谋士,恐怕不会轻易中计。”

“田丰素有远见,定会劝阻。”成大器抬眼看向帐外,月光正从帆布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线,“可袁绍此人,好大喜功,又恨张燕劫了他的粮草。只要张燕演得逼真,他必定会下令追击。”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何况,袁谭还在他身边。”

贾诩了然一笑。去年在平原城下,袁谭被成大器杀得大败,连祖传的玉佩都丢在了战场上,这份耻辱,袁家父子怕是没一日忘过。

天还没亮透,黄河西岸的平原上就已经闹腾起来。

成大器的五万兵马列成三排阵势,前排是手持长戟的步兵,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后排是弓箭手,弓弦已经拉满,箭头直指对面的袁军;最中间的高台上,玄色的“成”字大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边缘的流苏扫过旗杆,发出细碎的声响。

成大器勒住马缰,胯下的“踏雪”宝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地上刨了两下。他抬头望向对面的袁军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袁绍的兵马足有八万,此刻正黑压压地铺在平原上,像是一片移动的乌云。

高车之上,袁绍身披紫袍,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按着剑柄,居高临下地望着成大器的军队。他身后的袁谭穿着亮银甲,握着长矛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每当目光扫过成大器的战旗,他的嘴唇就会抿成一条直线——那面旗,像一根刺,时时刻刻扎在他心里。

“父亲,让孩儿带五千骑兵先冲一阵!”袁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矛尖在晨光里闪着寒光,“去年的账,今日该算算了!”

袁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田丰。田丰穿着青色儒袍,手里握住宝剑,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