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崩摧经注

三百陌刀手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地面发颤,他们跟着蒋师仁,如一道黑色洪流,朝着藏经塔后方奔去。陌刀敲击地面的声音整齐划一,与马蹄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在曲女城的上空回荡。

王玄策目送蒋师仁远去,转头看向经幢处的“五天竺真经注”。金色的火焰还在燃烧,菩提金粉与铜佛残核融合,在石芯上烧出一道裂缝。他缓缓走到经幢前,伸手触摸那些滚烫的梵文偈语,指尖刚一碰触,石芯突然“咔”地裂开,露出里面一截莹白如玉的骨片——骨片上刻着细小的梵文,正是玄奘法师手书的“佛骨真言”。

“原来佛骨藏在这里。”王玄策心中一松,小心翼翼地将佛骨取出。此时,铜漏中的水正好滴至巳时三刻的刻度线,空中的银针突然齐齐落地,焚经的火焰骤然升高,将佛骨映照得愈发莹白。

远处,蒋师仁的喊杀声传来,陌刀劈开火油桶的脆响清晰可闻。王玄策握紧手中的佛骨,目光望向藏经塔顶层——那里,隐约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晃动,想必就是阿罗那顺。他将佛骨举过头顶,金色的光芒从骨片上散发而出,顺着经幢蔓延,朝着藏经塔的方向而去。

“阿罗那顺,你的死期到了。”王玄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腰间的铜节“铛”地一声轻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焚经的火焰越来越旺,将“诛伪阵”的水迹染成金色,远处的八千骑兵见此情景,纷纷举刀欢呼,声音震天动地——他们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大唐的方向倾斜。

第三节 :银针破妄

焚经的金火已漫至经幢脚下,王玄策左脚断处的金线突然发烫,似有灵识般顺着裤甲钻出,在脚踝处缠绕成环。他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伪经火海,想起去年使团医官临终前说的“真火破妄”,深吸一口气,竟直接踏入火海——鎏金唐甲的靴底刚触到火焰,金线便如活蛇般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朝着散落满地的银针飞去。

“嗡——”金线与银针相触的刹那,所有银针突然悬空而起,三十余枚银针在火海上空排成一列,针尖齐齐指向经幢中央的主经柱。王玄策右手按在腰间横刀,左手捏着佛骨真言,目光死死盯着银针排列的轨迹——那些银针竟在经页残片上刺出细密的孔洞,孔洞连成的纹路,正是《太白阴经》中记载的“真言阵”!阵心处的孔洞最大,恰好能容下那截莹白的佛骨,四周孔洞则对应着“地、水、火、风、空、识、无”七境,与文成公主密令中的“镇邪”之法分毫不差。

“王正使!末将来助你!”蒋师仁的吼声从火海外侧传来,他刚率三百陌刀手击退烧塔的天竺兵,玄铁刀身还沾着火油与血污,臂甲上的布条已被烧得焦黑。见王玄策身处火海,他不及擦去脸上的汗渍,双手握定陌刀,猛地朝着主经柱劈去——刀风裹挟着残火,竟将周围的金火劈出一道通道,刀身掠过经柱的瞬间,突然爆发出极强的吸力,散落在地的菩提金粉如潮水般涌来,尽数吸附在刀背之上。

金粉在陌刀刃面流转,渐渐凝出清晰的字迹,竟是长安弘福寺珍藏的“译经仪轨”真本!那些字迹用金粉勾勒,笔画间带着弘福寺特有的“飞白”笔法,与王玄策当年在长安译经院见过的真本一模一样——阿罗那顺篡改佛经时,曾将此仪轨焚毁,没想到今日竟借着金粉与刀气重现于世。蒋师仁看得目瞪口呆,手中陌刀微微颤抖,刀身金粉突然光芒大涨,将他的脸庞映得金黄。

恰在此时,经幢处的铜佛残核突然齐齐飞起,碎片裹着金粉,朝着陌刀上的“译经仪轨”真本扑去。金粉与佛核相触的瞬间,突然引发神异变化——空中的“真言阵”银针剧烈震颤,火海中所有尚未燃尽的伪经卷轴突然腾空,在金火中化作一只只金色蝴蝶。蝴蝶翅膀上印着梵文真偈,振翅时发出清脆的嗡鸣,朝着曲女城各处飞去,凡是曾参与篡经的天竺僧官、译师,无论藏在何处,金蝶都能精准找到,直直扑向他们的七窍!

“啊——”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篡经者被金蝶钻入口鼻,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体内的邪气顺着七窍溢出,在阳光下化作黑烟消散。王玄策望着这一幕,心中了然——“译经仪轨”真本乃是破伪之基,铜佛残核是镇邪之引,菩提金粉则是净化之源,三者相合,便能引动真法之力,让伪经自现其形,让篡经者邪毒自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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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提着陌刀,站在火海边缘,看着金蝶纷飞的景象,眼中满是震撼:“王正使,这……这就是大唐的真法之力?”他去年随王玄策出使天竺,只知大唐国力强盛,今日见此神异,才真正明白“天朝上国”的底蕴——那些看似平常的经卷、仪轨,竟是破邪镇伪的利器。

王玄策没有回话,目光死死盯着主经柱。此时,“真言阵”的银针已与佛骨真言产生共鸣,阵心孔洞发出莹白光芒,将佛骨包裹其中。突然,主经柱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经柱竟从中间爆裂!碎片飞溅间,飞出的不是木屑,而是一个缠着经幡的鎏金铜匣!铜匣落地时自动开启,露出里面一截泛着莹光的骨片——正是当年被阿罗那顺劫走的佛骨真身!

佛骨周围包裹着数十片贝叶,每片贝叶上都刻着《心经》经文,只是经文被一层淡黑色的邪火覆盖,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邪火灼烧的痕迹中,竟隐隐透出几行隐形真言!王玄策快步上前,伸手触摸贝叶,指尖刚一碰触,隐形真言便在金火的映照下显现出来,竟是玄奘法师当年为佛骨所书的“护持偈”:“真骨镇三界,邪火自消弭;真言破虚妄,正法永流传。”

“原来如此!”王玄策恍然大悟。阿罗那顺劫走佛骨后,想用邪火焚毁《心经》贝叶,却不知贝叶上的隐形真言需借金火、真仪、佛骨三者之力才能显现,今日种种机缘巧合,竟是让佛骨真身重见天日,让护持偈语重现人间。

此时,火海中的金火渐渐减弱,那些化作金蝶的伪经已完成使命,纷纷落在佛骨周围,化作金粉,与菩提金粉、铜佛残核的粉末融合在一起,在佛骨周围形成一道金色光圈。光圈扩散间,曲女城各处的邪气纷纷消散,那些被邪气蛊惑的天竺兵,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手中的兵器也缓缓放下。

蒋师仁提着陌刀走到王玄策身边,望着佛骨周围的金色光圈,感慨道:“王正使,没想到咱们竟能让佛骨重归原位,让正法重现天竺。那些弟兄们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他想起去年使团被杀的惨状,想起那些钉着卦钱的人耳,眼眶微微发红——今日这番景象,总算是告慰了亡魂。

王玄策抬手按住蒋师仁的肩膀,声音低沉却有力:“蒋校尉,这只是开始。佛骨虽现,正法虽显,但天竺境内的伪经、邪说尚未根除。咱们既持大唐节杖,便要让正法传遍五天竺,让那些被蒙蔽的百姓,重识真法。”他腰间的铜节“铛铛”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残旗在风中猎猎,映着金色光圈,显得格外庄严。

远处,吐蕃骑兵与泥婆罗骑兵见主经柱爆裂、佛骨显现,纷纷下马跪拜,口中念着各自的祈福之语。他们虽不懂汉家经法,却能感受到佛骨散发出的祥和气息,能看到邪气消散、金蝶纷飞的神异景象,心中对大唐的敬畏更甚——这支远道而来的复仇之师,不仅带着刀枪,更带着能破邪镇伪的“正法”。

王玄策弯腰将佛骨真身小心翼翼地捧起,贝叶上的《心经》经文在金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隐形真言与“真言阵”的银针遥相呼应,在空中形成一道莹白的光柱,直插云霄。光柱扩散间,曲女城的战云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佛骨上,洒在金色光圈上,洒在八千骑兵的甲胄上,也洒在那些渐渐放下兵器的天竺兵身上——这一刻,没有喊杀,没有血腥,只有正法重现的庄严,只有真骨镇邪的祥和。

蒋师仁望着光柱,突然开口道:“王正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玄策将佛骨重新放入鎏金铜匣,目光望向曲女城的方向,沉声道:“传我将令,全军入城!封存所有伪经,寻找玄奘法师当年留下的真经注本,让弘福寺的译经仪轨,在天竺重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八千骑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地面发颤,震得云层散开,震得曲女城的铜铃重新响起梵音——那梵音不再夹杂血腥,不再带着邪气,而是充满了祥和与庄严,如同一首跨越千年的赞歌,赞颂着正法的回归,赞颂着大唐的天威,也赞颂着那些为了使命、为了正义而牺牲的亡魂。

第四节 :佛骨涤秽

鎏金铜匣在王玄策掌心泛着温凉,他望着匣中莹白的佛骨真身,指尖掠过贝叶上《心经》的铭文——方才显现的“护持偈”仍在光晕中流转,与空中“真言阵”的银针遥遥呼应。地面上,伪经焚尽的灰烬尚未散去,被金色光圈托着悬浮半空,如同一团凝滞的墨雾。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将佛骨从铜匣中取出,缓缓按向那团灰烬——当莹白的骨片触到灰烬的刹那,整片空域突然静了下来,连远处骑兵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嗡——”佛骨入灰的瞬间,三百卷散落各处的伪经残卷突然腾空,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齐朝着佛骨聚拢。残卷上未燃尽的邪火遇佛骨便化作金烟,墨色的伪经文字在金烟中扭曲、消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那些曾被篡改的梵偈、被伪造的仪轨,此刻都如冰雪遇阳,渐渐消融在佛骨散出的光晕里。而悬浮的灰烬则随着残卷的净化缓缓流动,在空中交织、堆叠,竟组成了《唐律疏议》中“毁佛罪”的立体血判——朱红的字迹如凝血般清晰,“擅改佛经者,斩;盗劫佛骨者,族;惑乱法行者,诛”三行判词悬空而立,字缝间似有金芒渗出,带着大唐律法的森严与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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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唐律》的判词!”蒋师仁提着陌刀上前,玄铁刀身映出血判的轮廓,他早年在长安武备学堂曾读过《唐律疏议》,对“毁佛罪”的条文记忆犹新,“当年玄奘法师归国,太宗皇帝特意在律典中增补此条,就是为了护持佛法、惩戒邪妄!”他话音未落,血判突然微微震颤,判词中的“斩”字竟迸出一道细小的血光,直直刺向经幢方向——那里,正是主经柱爆裂后留下的空洞。

“蒋校尉!劈开血判,引律气入经筒!”王玄策急喝,左手握紧佛骨,右手按在腰间横刀。他看清了血光指向的方向,那空洞深处定藏着当年随佛骨被劫的器物。蒋师仁闻言,当即双手握刀,臂甲上的焦痕因发力而绷裂,露出底下尚未愈合的箭伤。陌刀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圆弧,刀风如惊雷般劈向空中的血判——“轰!”刀气撞上血判的瞬间,朱红的判词骤然炸裂,化作无数道细小的血线,朝着经幢空洞飞去。血线入洞的刹那,洞中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青铜光泽从洞底射出,竟是一个缠着经幡的青铜经筒!

经筒被刀气震得腾空而起,稳稳落在王玄策面前。筒身刻着“贞观四十七年”的阴刻铭文,字体是太宗朝特有的瘦金体,正是玄奘法师当年护送佛骨入天竺时,太宗皇帝亲赐的经筒——筒内本应存放着与佛骨配套的《金刚经》全卷,却随佛骨一同被阿罗那顺劫走。此刻,铭文突然迸发清亮的梵音,与佛骨的光晕、空中的金芒交织在一起,似是在诉说着数十载的漂泊与等待。王玄策伸手抚过筒身,指尖触到铭文时,梵音愈发急促,筒盖竟自动弹开,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金刚经》残页——每一页都用金粉书写,虽历经劫难,字迹却依旧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