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梵天诅咒

第一节 :血经现踪

殑伽河的浊浪还沾在甲胄上未干,八千余骑的喘息声便已漫过摩揭陀梵天殿的白玉阶。王玄策按着腰间鎏金蹀躞带,玄色锦袍下摆凝着暗红血渍——那是方才渡河时,天竺暗哨的箭簇划破皮肉留下的痕迹。他抬眼望向殿门上方斑驳的梵文匾额,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块青铜卦钱,去年使团二十八人倒在血泊里的景象又撞进脑海,唯有身旁蒋师仁的陌刀拄在青石板上发出的闷响,能稍稍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

“王正使,殿内气息不对。”蒋师仁的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战斗的沙哑,他勒了勒染血的护腕,陌刀的刀刃还在滴着殑伽河的水,“吐蕃借调的一千二百骑已围了东西两侧,泥婆罗七千骑兵守着南北门,苍蝇都飞不出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门缝隙渗出的若有若无的黑气,“只是这殿里……像藏着活物在喘气。”

王玄策颔首,断足金线突然从他袖口滑出半寸——这金线是文成公主当年赠予的信物,据说能感应邪祟之气。此刻金线尖端竟微微发烫,泛着极淡的红光。他推门的手刚触到冰凉的铜环,殿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青砖错位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蒋师仁率先跨步而入,陌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寒光,照亮了殿中那面三丈高的经墙。

经墙由数千块青灰砖拼接而成,砖上本刻着梵文经文,此刻却有暗红的液体正从砖缝里渗出,顺着经文的纹路蜿蜒而下。王玄策走近两步,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血渍竟在青砖上慢慢汇聚,一行行、一字字,组成了三百行清晰的文字。他自幼熟读典籍,一眼便认出这是《大唐西域记》里早已失传的“诅咒篇”内容,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归来后,因篇中记载的咒术过于阴毒,亲手将其撕毁,如今竟以血字的形式重现。

“这不是普通的血。”蒋师仁蹲下身,用陌刀的刀尖轻轻挑了一点血渍,只见血珠落在刀面上,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凝成了一个极小的符文,“是吐蕃密宗的‘噬唐’咒,王正使您看——”他指着经墙中央,那些血字正缓缓凸起,竟组成了立体的符文形状,符文转动间,有细微的黑气从字缝里溢出,落在地上便让青砖泛起一层白霜。

王玄策袖中的断足金线突然挣脱束缚,如一道金蛇般刺入血纹之中。金线与血字接触的瞬间,经墙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青砖纷纷脱落,露出墙内埋设的一柄青铜刃。刃身布满复杂的花纹,靠近刀柄处刻着“显庆四年铸”五个篆字,只是此刻篆字正被一团黑气腐蚀,字体边缘已开始模糊。

“是解咒刃!”王玄策心中一喜,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曾命工匠铸造过三柄解咒刃,用于破解密宗邪咒,没想到其中一柄竟藏在此处。他正欲伸手去取,蒋师仁突然大喝一声:“王正使小心!”话音未落,陌刀已带着破风之声劈向咒文。“铛”的一声脆响,陌刀砍在血纹上,震落的却不是砖灰,而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密封铜匣。

铜匣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玄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匣内铺着一张泛黄的人皮,人皮上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吐蕃大论禄东赞以活人祭祀所写的《血咒密卷》。密卷记载,禄东赞为阻止唐军西进,竟用百名唐俘的鲜血炼制邪咒,欲借梵天殿的地气唤醒诅咒,让整个天竺境内的唐人皆化为枯骨。

“畜生!”蒋师仁看得目眦欲裂,陌刀在手中握得咯咯作响,“去年使团的兄弟,恐怕也遭了这邪咒的毒手!”

王玄策的手指抚过人皮上干涸的血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正欲细看密卷内容,殿内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供桌上的铜佛残核不知何时飘了起来,径直飞入青铜解咒刃的刃槽之中。佛核与解咒刃接触的瞬间,竟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像是佛血一般,顺着刃身缓缓流下,将腐蚀篆字的黑气染成了金色。

黑气在金色液体的包裹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凝结成七个光点,光点在空中排列成阵,每个光点旁都浮现出一行小字——正是七处咒术核心的坐标,分别位于天竺的七个城邦之中。王玄策刚将坐标记在心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此起彼伏,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不好!”蒋师仁立刻提刀冲向殿门,王玄策紧随其后。两人冲出殿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浑身冰凉——守在殿外的天竺僧侣正一个个倒在地上,眉心处裂开一道细缝,鲜血顺着缝隙流淌。更可怖的是,当一名僧侣倒在蒋师仁脚边时,他的头颅突然爆开,脑浆飞溅之中,竟漂浮着一枚青铜卦钱。

王玄策瞳孔骤缩,那卦钱的样式他再熟悉不过——是去年使团中负责占卜的老卒的信物,老卒当时为了掩护他和蒋师仁突围,被天竺兵乱刀砍死,卦钱也随之失踪。如今这卦钱竟出现在天竺僧侣的脑浆里,显然是咒术已经起效,那些僧侣不过是诅咒的第一批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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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蒋师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望向远处殑伽河的方向,河面上似乎有黑气正在汇聚,“这诅咒比密卷上写的更邪门,若不尽快毁掉七处咒术核心,别说复仇,咱们这八千骑兵,恐怕都要折在这里。”

王玄策握紧了手中的青铜解咒刃,刃身的佛血还在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梵天殿的穹顶,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去年使团二十八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蒋校尉,传我命令,吐蕃骑兵随你去取最北处的咒术核心,泥婆罗骑兵随我去东边的城邦。三日之后,咱们在殑伽河畔汇合,不毁了这诅咒,誓不还朝!”

蒋师仁抱拳领命,陌刀一挥,朝着北侧的骑兵阵列奔去。王玄策则转身看向经墙,青铜解咒刃上的佛血已凝成一层金色的保护膜,“显庆四年铸”的篆字重新变得清晰。他将解咒刃别在腰间,目光扫过地上天竺僧侣的尸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这梵天诅咒有多凶险,他都要亲手将其斩断,为死去的使团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第二节 :卦钱引路

王玄策指尖捏着那枚从僧侣脑浆中捞出的青铜卦钱,指腹摩挲着钱面凹凸的纹路——这是鸿胪寺特制的探令牌,正面刻着“唐”字篆纹,背面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毕月乌”,正是去年使团中负责刺探情报的老卒随身之物。他刚将卦钱举到眼前,钱孔突然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穿透殿内弥漫的血雾,在虚空中铺开一面丈许宽的光幕。

“这是……《卫公兵法》的文字?”蒋师仁收了陌刀凑上前来,目光死死盯着光幕上流转的篆字。他曾在军中读过半部《卫公兵法》,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呈现方式——那些文字仿佛活物般在光幕上游走,慢慢汇聚成一篇完整的篇章,篇首“破咒篇”三个字格外醒目。要知道,《卫公兵法》自李靖去世后便有大半失传,这“破咒篇”更是只在传说中提及,据说专门记载破解敌国邪咒之法。

王玄策逐字研读,指尖不自觉地跟着文字轨迹移动。当他读到“以阳刚之气破阴邪之咒,需借神兵之力引佛性之光”时,蒋师仁突然低喝一声:“王正使,末将试试!”话音未落,他已握紧陌刀,刀柄上的缠绳因用力而绷得笔直。只见他双臂发力,陌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光幕,刀气如银练般划破空气,竟真的将光幕劈出一道缝隙。

诡异的是,光幕被劈开的瞬间,殿内突然剧烈震动,西侧墙面的祭坛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祭坛本是由数十块黑石堆砌而成,此刻在刀气的震荡下,表层黑石纷纷剥落,露出内里一块刻满梵文的青石板。王玄策快步上前,借着殿外透进来的天光细看,石板上的梵文笔法苍劲,末尾竟刻着“玄奘题”三个字——竟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天竺时留下的“五天竺秘咒注”。

“只是这文字……好像被动过手脚。”蒋师仁蹲下身,用刀尖轻轻刮了刮石板上的梵文,只见被刀尖划过的地方,竟渗出淡红色的朱砂。那朱砂遇空气后迅速变色,从暗红转为鲜红,原本晦涩难懂的梵文,在朱砂的浸染下,慢慢显露出原本的字迹。王玄策心中一凛——原来石板上的梵文被人篡改过,而这渗出的朱砂,正是能解血咒的解毒之物。

就在此时,供桌上散落的铜佛残核突然动了起来。那些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飘向青石板,一个个嵌入朱砂之中。铜佛碎片与朱砂接触的瞬间,殿内所有的血渍突然开始逆流——原本顺着经墙往下淌的血字,此刻竟沿着砖缝向上爬升;地上残留的血雾也盘旋着向上汇聚,最终在墙面上方拼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是吐蕃大论举行人祭的场景!”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画面中,禄东赞身着吐蕃密宗服饰,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台下绑着数十名身着唐兵服饰的俘虏。随着画面流转,七个不同的时辰刻度在旁浮现——子时、寅时、辰时、午时、申时、戌时、亥时,正是举行人祭的七个秘密时辰。每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名唐俘被推入祭坛,鲜血顺着祭坛的沟槽流淌,最终汇入地底,与梵天殿的地气相连。

蒋师仁看得双目赤红,陌刀在手中握得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骨笛声。那笛声尖锐刺耳,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刺探人的耳膜,听得人浑身发寒。王玄策和蒋师仁对视一眼,立刻提刀冲出殿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骤缩。

只见守在殿外的天竺咒师们,一个个面色狰狞,双目圆睁,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名咒师浑身起火,火焰从他的衣物蔓延到头发,瞬间将他包裹。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咒师也相继自焚,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咒师手中握着的胫骨法器,在火焰的灼烧下,竟露出了内里的纹路——那分明是人的腿骨,而且从骨头上残留的铠甲碎片来看,正是用唐军俘虏的腿骨雕刻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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