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立于船首,看着眼前的战局,缓缓展开手中的《金刚经》残卷。经卷上的防火水道图仍在泛着微光,水珠顺着经文纹路流淌,仿佛在为这场复仇之战诵经祈福。他想起去年逃出天竺时,曾在殑伽河畔立下誓言:若有来日,定要让键陀罗残军为二十八名使团成员偿命。如今,誓言正在兑现,那些逝去的弟兄,终于可以安息了。
“王正使,龟船已尽数焚毁,天竺水师连营已无还手之力!”蒋师仁快步走回船首,脸上带着几分振奋,“是否即刻下令登岸,彻底剿灭键陀罗残军?”
王玄策抬头望向对岸,只见烟幕渐渐散去,露出一片狼藉的连营——战船残骸在火海中漂浮,断桅与帆布的碎片顺着江水往下游漂去,偶尔能看见天竺士兵的尸体浮在水面上。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键陀罗残军主力虽损,但仍有部分残兵躲在连营后方的山林中,若贸然登岸,恐遭伏击。”
他抬手将《金刚经》残卷收起,目光落在远处的山林轮廓上:“传令下去,让吐蕃与泥婆罗的骑兵在岸边列阵,守住山林入口;水师战船继续在河面巡逻,防止残兵从水路逃脱。待明日雾散,再一举荡平残寇。”
“末将领命!”蒋师仁抱拳,转身去传达命令。此时,河风再次吹来,将空气中的毒烟与焦糊味吹散了些,天际线处已泛起淡淡的霞光——殑伽河的晨雾,终于要散了。王玄策立于船首,望着那片霞光,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金鱼符,心中默念:太宗陛下,臣王玄策,定不辱使命,为大唐使团报仇雪恨,扬我大唐国威!
第三节: 龟船现形
殑伽河的浊浪裹着火星与焦屑,在战船间翻滚,王玄策立于“破浪号”船舷,玄色锦袍下摆已被江水溅湿,却丝毫未顾。他望着水面上漂浮的龟船残骸,突然俯身,将系着银质足形坠子的断足金线探入浊浪——金线刚触到水面,便如活物般绷紧,朝着不远处一艘半沉的龟船射去。那龟船船身大半没入水中,仅露出顶部的观察孔,孔内隐约有微光闪动,显然舱内仍有残余的天竺士兵。
金线如细蛇般钻入观察孔,王玄策指尖轻捻,便能感知到线端触到了硬物。他缓缓收线,只见金线末端勾着一卷用深蓝色绸缎包裹的册子,绸缎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竟是大唐宫廷特有的样式。待册子被拉上船甲板,蒋师仁快步上前,用陌刀刀尖轻轻挑开绸缎——里面包裹的,竟是一本泛黄的火器操作手册,封皮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油纸,纸上印着的“将作监制”四字虽有些模糊,却仍清晰可辨。更令人惊异的是,手册外侧竟用《兰亭序》的摹本包裹着,王羲之的“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字迹,在火光中泛着淡淡的墨香,与周围的血腥气、焦糊味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王正使,这手册竟是用《兰亭序》包裹的!”蒋师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伸手想要拿起手册,却被王玄策抬手制止。
“小心,手册上或许涂了毒物。”王玄策俯身,用断足金线轻轻挑起手册的一角,只见油纸下的纸页边缘,隐约有暗红色的痕迹,“这是键陀罗人惯用的伎俩,常用毒物处理重要典籍,防止落入敌手。”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亲兵,“取一双竹筷来,再拿一盏清水。”
亲兵很快取来竹筷与清水,王玄策用竹筷夹起手册,将清水缓缓倒在纸页边缘。暗红色痕迹遇水即化,在甲板上晕开一小片淡红色,散发出淡淡的苦杏仁味——正是天竺常见的剧毒“见血封喉”的气味。蒋师仁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键陀罗人竟如此歹毒,若方才末将贸然用手去拿,怕是已中毒身亡。”
王玄策没有说话,只是用竹筷小心翼翼地掀开《兰亭序》摹本,露出里面的火器操作手册。手册的第一页,便画着青铜火鹞的结构图,旁边用梵文与汉文双语标注着制作方法,甚至连猛火油的配比都写得一清二楚。“这是我大唐将作监的火器手册,竟被键陀罗人盗去了。”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厉,他翻到手册的最后一页,只见页脚处印着一个小小的“玄”字——正是他当年在将作监任职时的私印,这本手册,竟是他亲手修订的那一本。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金属碰撞声。蒋师仁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尚未完全焚毁的龟船船壳上,几片陇右军制式鳞甲正在火光中晃动。他当即握紧陌刀,纵身跃上船舷,朝着那艘龟船挥刀劈去——陌刀的刀气如惊雷般炸响,瞬间将龟船船壳上的鳞甲劈落数片。令人惊异的是,那些震落的鳞甲并未落入水中,反而在空中浮空而起,在火光中缓缓旋转,竟拼成了一幅残缺的兵阵图!
“这是《太白阴经》记载的‘水龟破阵法’!”王玄策快步走到船舷边,目光紧紧盯着空中的鳞甲阵图。阵图中清晰标注着龟船的进攻路线、防御薄弱点,甚至连如何利用水流掩护龟船潜行都标注得丝毫不差——这本是大唐水师用来破解敌方龟船的秘策,如今竟被键陀罗人用来加固自己的龟船,显然是从被俘的唐军水师士兵口中逼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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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看着空中的鳞甲阵图,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这些键陀罗人,竟用我大唐的兵法来对付我们,实在可恨!”他抬手想要挥刀打散鳞甲,却被王玄策再次制止。
“等等,这阵图或许藏着玄机。”王玄策从怀中取出之前那枚铜佛残核,将佛核上的金粉轻轻刮下,撒向空中的鳞甲阵图。金粉落在鳞甲上,瞬间化作金色的纹路,将残缺的阵图补全。与此同时,水面上那些尚未完全失控的龟船,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船身不断撞击着周围的战船残骸,显然是舱内的操控系统出了故障。
“龟船失控了!”了望手的声音从桅杆顶端传来。王玄策与蒋师仁同时低头,只见那些失控的龟船船身缝隙中,竟渗出了点点火星——火星呈暗红色,落在水面上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让周围的江水泛起了淡淡的油光。更令人震惊的是,火星的中心竟隐隐透着一个小小的“唐”字,正是当年将作监特制的“水底火雷”残留物!
“是水底火雷!”蒋师仁瞳孔骤缩,他曾在陇右军服役时见过这种火雷——外壳由青铜铸造,内装猛火油与硝石,遇水即燃,爆炸威力极大,当年大唐水师曾用它重创过西域诸国的战船,没想到如今竟被键陀罗人用来对付唐军。
就在此时,河心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七具穿着吐蕃水靠的尸体从水中浮了上来。尸体的面部已被江水泡得浮肿,却仍能看清他们嘴角残留的血迹——显然是在水中被人杀害的。蒋师仁当即纵身跃入水中,将其中一具尸体拖上船甲板。他伸手解开尸体腰间的铜牌,只见铜牌正面刻着一串细密的编号:“鸿胪寺探字003”——这是大唐鸿胪寺密探的专用铜牌!
“是鸿胪寺的密探!”蒋师仁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将铜牌递给王玄策,“这些密探,定是潜伏在键陀罗军中,却被发现了。”
王玄策接过铜牌,用指尖轻轻擦拭着牌面上的水渍。铜牌的背面,原本光滑的金属表面,在火光中竟渐渐显露出一行小字——是文成公主特有的簪花小楷,字迹虽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出“未时总攻”四字。更令人心痛的是,这四个字的边缘,竟被血渍侵蚀,显然是密探在临死前,用自己的鲜血将这行字印在铜牌上的。
“未时总攻……”王玄策低声念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想起出发前,文成公主曾私下派人给他送来一封密信,信中说已派鸿胪寺密探潜伏在键陀罗军中,待唐军发起总攻时,密探会在龟船内制造混乱,助唐军一举破敌。如今看来,密探们已完成了任务,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蒋师仁看着铜牌上的血渍,握紧了手中的陌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王正使,这些密探用性命换来的情报,我们绝不能辜负!末请求即刻发起总攻,为密探们报仇!”
王玄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视着水面上漂浮的密探尸体,以及那些仍在燃烧的龟船残骸。他想起去年使团成员临死前的模样,想起那些被键陀罗人掳走的唐军士兵,想起如今长眠在殑伽河中的鸿胪寺密探——所有的仇恨与愤怒,此刻都化作了坚定的决心。
他抬手将铜牌紧紧握在手中,转身走向船首的帅旗。帅旗上的“唐”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王玄策伸手握住旗杆,猛地将帅旗拔出,朝着对岸挥去:“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未时准时发起总攻!今日,我们不仅要为使团报仇,还要为死去的密探、被俘的弟兄,讨回公道!”
“遵命!”甲板上的唐军士兵与吐蕃、泥婆罗骑兵同时高声应和,声音震得周围的江水都微微晃动。蒋师仁握紧陌刀,立于王玄策身旁,目光坚定地望着对岸的键陀罗残军大营——他知道,这场复仇之战,即将迎来最后的决战,而他们,必将胜利。
水面上的火星仍在闪烁,密探的铜牌在王玄策手中泛着冷光,文成公主的簪花小楷“未时总攻”,在血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殑伽河的浊浪,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总攻而咆哮,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对岸的大营中酝酿。
第四节: 火雷归唐
殑伽河的水面仍泛着暗红火星,王玄策立于“破浪号”船首,指间紧攥着鸿胪寺密探的铜牌。铜牌上“未时总攻”的簪花小楷已被江风风干,血渍凝成暗褐色的纹路,贴在冰凉的金属表面。他低头望着浑浊的河水,想起密探腰间铜牌的隐秘用途——文成公主曾提过,鸿胪寺密探的铜牌内置磁石,可触发预设的水下机关。深吸一口气后,他将铜牌猛地按入水中,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河底苏醒。
不过片刻,河面上突然泛起细密的气泡,三百根青铜引信从河底缓缓升起,如雨后春笋般刺破水面。引信通体呈青黑色,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每根顶端都缠着一束乌黑的发丝——凑近细看,发丝上竟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是当年被俘的大唐工匠用针在头发上刻下的密码。王玄策俯身轻抚发丝,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纹路的凹凸,那些密码他再熟悉不过,是将作监工匠特有的“火雷暗语”,记录着火雷的引爆时间与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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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这些引信缠着的是被俘工匠的头发!”蒋师仁快步上前,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曾在陇右军见过那些工匠,他们中有人擅长铸造火器,有人精通机关设计,却在去年被键陀罗人掳走,如今竟用这种方式留下破敌的关键——头发上的密码,无疑是他们用生命传递的希望。
王玄策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这些工匠明知被俘后难逃一死,却仍在头发上刻下密码,就是为了今日能助我军破敌。我们绝不能辜负他们的心血。”他抬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青铜引信扶稳,避免引信在浪涛中倾倒。
蒋师仁握紧陌刀,突然抬手将刀身挑起一根青铜引信。陌刀的刀气顺着引信蔓延,如无形的手般拨开周围的浊浪,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吐蕃旗舰“苍狼号”飞去。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刀气竟震开了“苍狼号”的底舱盖板——盖板下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粮草,而是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佛骨仿品!这些仿品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表面刻着精美的梵文经文,与玄奘法师当年带回大唐的佛骨舍利一模一样,正是去年使团被劫的宝物之一。
更令人震惊的是,每块佛骨仿品下方都连着一根细小的青铜锁链,锁链末端缠着黑色的引线,赫然是“水底火雷”的触发机关!“这些键陀罗人竟将佛骨仿品当作火雷的伪装!”蒋师仁怒喝一声,陌刀在手中一转,刀气再次劈出,将周围的青铜锁链尽数斩断——引线失去束缚,开始微微发烫,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燃烧前的刺鼻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