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断矛为誓

第一节: 血矛裂阵

北天竺的风沙卷着血腥气掠过旷野,王玄策拄着半截铁枪站在土坡上,断足处的麻布早已被黑红色浸透。他望着前方那片由三百根青铜长矛组成的天竺枪阵,枪尖在残阳下泛着冷光,阵后那尊黑玉佛陀的双目仿佛正死死盯着这支远道而来的复仇之师——一千二百名吐蕃骑兵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七千名泥婆罗战士的弓弦已拉至满盈,八干余骑人马的呼吸凝在风中,只等王正使一声令下,便要踏平这处曾见证使团二十八人惨死、贡品被劫的耻辱之地。

“王正使,末将愿率三百骑为先锋,破了这鬼阵!”蒋师仁勒马至王玄策身侧,陌刀斜指地面,刀身上还沾着方才扫清外围敌兵时的血污。他看向王玄策断足处渗出的黑血,眼中满是焦灼,“您的伤不能再拖,今日定要拿下阿罗那顺的王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王玄策缓缓摇头,目光始终未离开那黑玉佛陀:“此阵绝非寻常枪阵,你看那些长矛的排布,暗含天竺密宗阵法,阵眼应当就在佛陀脚下。若贸然冲锋,只会让弟兄们白白送命。”他顿了顿,将铁枪狠狠插入土中,“当年使团遇害时,我曾在战俘营中听老工匠说过,天竺王室有‘血矛祭阵’之法,可借兵器怨气伤敌,今日看来,传言非虚。”

话音未落,阵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梵唱,三百根青铜长矛竟开始微微震颤。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所有长矛竟齐齐从腰间断裂,上半截矛尖带着呼啸声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组成一个巨大的梵文“降”字,仿佛在嘲讽唐军不自量力;而下半截矛身则如离弦之箭般,带着破空声朝着唐军阵列飞射而来。

“举盾!”蒋校尉厉声大喝,吐蕃骑兵迅速举起牦牛皮盾,泥婆罗战士也将藤牌架成盾墙。“砰砰砰”的撞击声接连不断,矛身撞在盾牌上迸出火星,不少力量稍弱的士兵被震得虎口开裂,甚至有人被矛身穿透盾牌,倒在血泊中。

就在此时,王玄策突然迈开断足,忍着剧痛踏入矛阵外围。他刚一落脚,断足断裂处便突然渗出大量黑血,那些黑血滴落在沙地上,竟没有渗入土中,反而像有生命般蔓延开来,在地面上腐蚀出一道道细密的纹路。蒋师仁见状大惊,正要催马上前护驾,却见王玄策挥手制止,目光死死盯着地面——那些纹路竟渐渐组成了一行行古奥的文字,正是《卫公兵法》中早已失传的“破枪篇”!

“是破阵之法!”王玄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弯腰用手指拂过那些血字,“当年李靖将军所着《卫公兵法》遗失的‘破枪篇’,竟藏在此处!蒋校尉,速命人将这些文字记下,按此法排布阵型!”

蒋师仁立刻传令,几名识字的参军飞速下马,用炭笔在羊皮纸上记录血字。与此同时,蒋师仁亲自提刀冲向飞射而来的半截矛杆,陌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铛”的一声劈在一根矛杆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蒋师仁手臂发麻,震落的铜屑在空中四散飞溅,可就在这些铜屑即将落地时,却突然停滞在空中,紧接着开始飞速重组——不过片刻功夫,竟拼成了一幅清晰的布局图,图中标记着帐篷、粮仓、军械库的位置,甚至还有守军的布防情况,正是阿罗那顺的王帐布局图!

更令人心惊的是,布局图上每一处红色标记旁,都刻着细小的文字,蒋师仁凑近一看,那些文字赫然是当年唐军战俘被关押、折磨的位置:“此处曾囚张三,遭烙铁之刑”“此处曾囚李四,被断指虐杀”……一行行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在场所有唐军将士双目赤红,吐蕃和泥婆罗的战士也握紧了武器,眼中满是愤怒——他们虽与大唐无亲,却敬佩这支为兄弟复仇的军队,更痛恨阿罗那顺的残暴行径。

“这群畜生!”蒋校尉怒喝一声,陌刀劈向空中的布局图,却见铜屑突然散开,又重新聚成一把小剑的形状,指向黑玉佛陀的胸口。王玄策立刻会意,高声道:“佛像是假的,里面藏着阵眼!”

话音刚落,一名吐蕃将领已率数十骑冲向黑玉佛陀,长刀劈在佛陀胸口,“咔嚓”一声,佛陀胸口裂开一道缝隙,一枚拳头大小的铜佛残核从缝隙中飞出,直冲向矛阵中央。铜佛残核在空中裂开,一股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正是所谓的“佛血”。金色液体滴落在黑血形成的“破枪篇”上,将黑血渐渐染成金色,原本零散的血字突然开始移动,竟凝练成一串密密麻麻的符号——王玄策一眼认出,那是文成公主当年在长安兵器库的矛库中,为方便唐军联络而暗刻的密码!

“是公主的联络密码!”王玄策又惊又喜,“有了这密码,我们就能调动附近可能潜伏的唐军暗探,里应外合拿下王帐!”

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后方传来。蒋师仁立刻转身,以为是阿罗那顺的援军,却见来者竟是之前在战斗中与大部队失散的百名吐蕃骑兵。这些骑兵浑身是伤,却个个眼神坚定,他们冲到矛阵前,突然调转马头,将背上缴获的天竺短矛一根根拔下,然后狠狠折断,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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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折断的短矛矛尖,竟在地上自动聚拢,一点点拼出一个巨大的汉字——“唐”!

“我等虽为吐蕃人,却敬佩大唐天威!”领头的吐蕃将领高声喊道,“阿罗那顺杀大唐使团,抢大唐贡品,是对天朝上国的侮辱!今日我等愿随王正使、蒋校尉一同作战,不破王帐,誓不还师!”

百名吐蕃骑兵齐声高呼:“不破王帐,誓不还师!”声音响彻旷野,紧接着,七千名泥婆罗战士也举起武器呐喊,一千二百名吐蕃骑兵的呼喝声更是震耳欲聋,最后连唐军将士也加入其中,八干余骑人马的呐喊声压过了风沙,压过了梵唱,在北天竺的土地上宣告着复仇的决心。

王玄策望着地上那由矛尖拼成的“唐”字,又看了看身边神情激昂的蒋师仁,以及周围一张张充满斗志的脸庞,断足的疼痛仿佛已消失不见。他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阿罗那顺王帐的方向,声音虽因伤势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弟兄们,文成公主的密码为我们指引方向,《卫公兵法》的破阵之法为我们开辟道路,今日,我们便以断矛为誓,踏平王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夺回贡品,让天竺知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八干余骑人马齐声响应,声音震得地面微微颤抖。蒋师仁率先催马,陌刀直指天竺枪阵,吐蕃和泥婆罗的战士紧随其后,唐军将士也纷纷上马,跟着王玄策冲向那片曾象征着耻辱的土地——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断矛为誓,鲜血为证,复仇的铁骑,终将踏碎所有黑暗。

第二节 :断刃藏机

王玄策弯腰拾起脚边半截断矛,青铜矛身还带着方才自爆残留的余温,指尖触到矛尾时,却意外摸到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拇指抵住缝隙轻轻一撬,“咔嗒”一声,空心的矛身竟从中裂开,一卷泛黄的纸页从里面滑落。展开纸页细看,残破的边缘与熟悉的字迹瞬间让王玄策瞳孔一缩——这竟是《大唐西域记》被撕毁的页码,纸页上玄奘法师亲笔写下的批注,正被某种棕黑色酸液缓慢侵蚀,字迹已模糊大半。

“王正使,这酸液有古怪!”蒋师仁快步上前,抽出陌刀刀尖轻挑纸页边缘。刀刃刚触到酸液,便听见“滋啦”一声轻响,酸液竟顺着刀刃向上蔓延,陌刀表面的寒光瞬间黯淡。蒋师仁立刻甩动长刀,将酸液震落,再看刀尖时,已被腐蚀出细小的凹痕。“是天竺特制的‘腐骨酸’,传闻能蚀铁穿石,寻常兵器碰上都要受损,没想到竟用来毁坏玄奘法师的批注。”

王玄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托着纸页凑近阳光。酸液侵蚀的痕迹虽深,却未完全覆盖批注,借着光线隐约能看清“佛骨”“密藏”“北麓”等零散字迹。“玄奘法师当年西行天竺,曾记录过不少秘闻,这批注或许与黑玉佛陀的秘密有关。”他抬头看向蒋师仁,“蒋校尉,你用陌刀小心刮去酸液,看看纸页底层是否藏有其他痕迹。”

蒋师仁点头应下,握紧陌刀调整呼吸,将刀尖控制在极缓的速度,一点点刮去纸页上的酸液。腐骨酸遇空气后渐渐凝固,随着表层酸壳被刮落,纸页底层突然透出细微的刻痕。众人凑近一看,那些刻痕竟是一行行细密的梵文,字形古朴,与天竺寻常文字截然不同。“这是犍陀罗工匠的密文!”随行的吐蕃向导突然开口,他曾随商队往来西域,见过犍陀罗古国的遗迹,“当年犍陀罗工匠擅长在器物上刻写密文,只有特定角度的光线才能看清。”

蒋师仁立刻调整纸页角度,让阳光恰好照在刻痕上。梵文在光影中渐渐清晰,吐蕃向导逐字翻译:“真佛骨在断矛冢。”话音落下,众人皆惊——黑玉佛陀本就是天竺王室宣称的“佛骨供奉之所”,如今密文却指出真佛骨在“断矛冢”,显然这尊佛陀只是幌子,真正的秘藏另有其地。

就在此时,之前从黑玉佛陀中飞出的铜佛残核,突然自行飘起,直直嵌入王玄策手中的断矛矛身。残核与矛身接触的瞬间,断口处突然暴起金色丝线,丝线如活物般在空中舒展,朝着四周坠地的矛尖延伸。不过片刻,数百根金色丝线便串联起所有矛尖,在空中组成一幅立体地图。地图层层嵌套,清晰呈现出七重密室的结构,每个密室都标记着不同符号,而最内层密室的位置,恰好与黑玉佛陀基座重合。

“是佛陀内部的密室布局!”蒋师仁指着地图最外层,“您看这里,有通往外部的密道标记,若能找到密道,我们便能绕开正面守军,直接突袭王帐后侧。”王玄策凝视地图,手指落在最内层密室的符号上:“这符号与《大唐西域记》批注中的‘佛骨’标记一致,断矛冢或许就在这最内层密室内。”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哀鸣,地面随之轻微震颤。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北方尘土漫天,数十头战象正朝着战场奔来,象背上搭载着天竺士兵,象鼻高高卷起,却并非寻常作战用的原木,而是一根根长达丈余的长矛。阳光照在矛尖上,反射出熟悉的银光——那竟是唐军制式的马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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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的马槊!”一名唐军老兵激动地喊道,他曾在陇右军营服役,对自家兵器再熟悉不过,“槊尖上的‘陇右’铭文,是当年我们亲手刻下的!”众人定睛细看,果然每根马槊的槊尖都刻着“陇右”二字,这些马槊,正是当年使团遇害时被天竺人缴获的军械。

战象奔袭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逼近战场。蒋师仁握紧陌刀,正要下令布防,却见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之前自爆后散落的断矛,竟开始自行移动。断矛在沙地上滑行,矛尖犁出深深的沟壑,数百根断矛朝着同一方向汇聚,渐渐在地面犁出一条宽约丈余的壕沟,壕沟的尽头,正是黑玉佛陀的基座。

“这壕沟是通往基座的路!”王玄策立刻反应过来,他看向蒋师仁,“腐骨酸、密文、立体地图,还有这自动形成的壕沟,显然是有人在暗中引导我们找到密室。”蒋师仁点头:“能做到这些的,或许是当年帮助玄奘法师的人,或是知晓秘闻的唐军战俘。不管是谁,眼下这壕沟正是突破的机会!”

此时,战象已冲到阵前,象鼻卷起马槊朝着唐军阵列掷来。“弓箭手准备!”蒋师仁厉声下令,泥婆罗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箭雨朝着战象射去。吐蕃骑兵则抽出弯刀,朝着冲在最前的天竺士兵发起冲锋,唐军将士也握紧兵器,紧随其后。

王玄策手持断矛,站在壕沟边缘。看着前方激战的将士,再看手中带着密文的《大唐西域记》页码,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参军道:“速派斥候沿壕沟探查,确认是否有埋伏。蒋校尉,你率三千人马抵挡战象,我带其余人沿壕沟突袭佛陀基座,务必在天竺援军赶到前找到密室!”

“末将遵命!”蒋师仁翻身上马,陌刀直指战象,“弟兄们,随我杀退这些畜牲,为王正使开路!”三千人马齐声响应,朝着战象发起猛攻。王玄策则带领五千余骑,顺着壕沟向黑玉佛陀基座进发,断矛组成的壕沟在沙地上延伸,如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前方虽未知,却承载着复仇的决心与揭开秘闻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