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溅贝叶

“陈都尉,”面具僧人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说好的背誓者肝,可别忘了分我们一份。”没有鼻子的人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鬼头刀:“放心,等宰了这两个大唐使者,肝管够。”说着,他猛地挥刀砍向王玄策藏身的尸体堆。

王玄策立刻翻滚躲避,横刀砍向对方的膝盖。那残兵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拳砸在王玄策的胸口。蒋师仁趁机扑出,一刀刺穿了另一个残兵的咽喉,却见那残兵脖子里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脓水!

“他们不是活人!”蒋师仁惊叫道。果然,剩下的残兵们纷纷摘去兜鍪,露出腐烂不堪的面孔,眼窝里爬着蛆虫,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红衣僧人们见状大笑起来,纷纷抛出铁钩,勾住了屋顶的横梁,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半空。

王玄策捂住胸口的剧痛,看着长桌上那些捧着右掌的尸体——他们掌心的“陈”字,想必就是残莲营都尉的姓氏。而头皮上的布防图,恐怕是被活生生剥下头皮刺上去的。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把《贝叶心经》交出来!”面具僧人厉声喝道,手中的铁钩指向王玄策的腰间,“不然就让你们跟这些背誓者一样,剜心取肝,做成灯油!”王玄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在雪地里捡到的半片贝叶经,此刻正藏在自己的行囊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墙角的《大唐西域记》突然剧烈燃烧起来,血写的文字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祭坛图上的莲花匕首。与此同时,所有残兵和红衣僧人的身上都冒出了黑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怎么回事?”面具僧人大惊失色,铁钩差点脱手。王玄策趁机拉起蒋师仁,撞开后门冲进风雪中。身后传来残兵和僧人们的惨叫声,还有人皮图册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两人在雪地里狂奔,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停下。王玄策靠在冰壁上喘息,从行囊里摸出那半片贝叶经——上面被剜去的“空”字处,此刻竟渗出了暗红色的血珠,在风雪中凝结成一朵微小的莲花。

蒋师仁看着他掌心的血莲,声音颤抖:“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残莲营、红衣僧人、人皮驿图……还有那本会自己写字的书……”王玄策摇摇头,抬头望向雪山深处,那里云雾缭绕,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知道,他们已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可怕的阴谋,而那以恒河为界的大唐与天竺,背后或许还藏着用血与火写成的另一段历史。

第三节 金佛噬心

暴风雪如同巨兽的嘶吼,卷着冰碴子拍打在王玄策与蒋师仁的面甲上。两人在雪地里跋涉许久,终于望见前方山坳中隐约浮现出飞檐斗拱——那是座被冰雪掩埋大半的古寺,寺门匾额上雪山寺三字已斑驳难辨,唯有檐角铜钟在狂风中呜咽,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鸣,听着竟似哭号。

这地方...透着邪性。蒋师仁攥紧了腰间横刀,他注意到寺门前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仿佛从未有人进出。王玄策却想起方才在逃亡时,怀中半片贝叶经突然发烫,血莲印记竟朝着这个方向发亮,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他伸手推开殿门,腐朽的木门发出巨响,惊起梁上几只蝙蝠,它们翅膀上竟沾着暗红色的粉末。

主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尸臭混合的怪异气味。王玄策点燃火折子,火光摇曳中,他猛地僵住——殿内沿墙排列着上百尊,此刻竟齐刷刷转过头来!那些并非泥塑木雕,而是被金漆包裹的干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露出森白牙齿,金漆剥落处可见暗褐色的皮肤纹理。每具干尸眉心都有个血洞,洞里塞着一卷寸许长的微型《金刚经》,经页边缘泛着诡异的粉红,像是被血水浸泡过。

小主,

佛蜕?蒋师仁失声惊呼,佛教中高僧坐化后以金漆封身称为,但眼前这些干尸的姿态却僵硬扭曲,绝非圆寂时的安详模样。就在此时,佛坛后的阴影中传来脚步声,一个身披绛红色僧袍的老和尚拄着锡杖走出,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胸前挂着半枚锈蚀的青铜印,印文依稀可辨西域都护府五个汉隶。

施主远来,贫僧等候多时了。老和尚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堵着碎冰。他抬手提起身边一盏灯笼,那灯笼竟是用人皮蒙制,里面的烛火映得人皮半透明,能看到上面细密的血管纹路。王玄策目光一凝,注意到老和尚袖中滑出一柄骨刀,刀柄雕刻着狰狞的人面纹,刀刃泛着青幽幽的光。

你是何人?为何持有西域都护府的印信?王玄策沉声问道,手已按上刀柄。老和尚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指着王玄策腰间行囊:施主认得这个吗?他话音未落,殿内所有金漆佛蜕突然发出声响,脖颈转动的角度超出常人极限,数百双空洞的眼窝同时聚焦在王玄策身上。

陈汤将军有令...老和尚举起半枚汉印,印面血垢翻涌,持假节杖者...剜心沥血...以祭河神!他猛地挥舞骨刀,人皮灯笼中的烛火骤然暴涨,照亮了殿顶横梁上悬挂的无数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系着一枚青铜铃铛,此刻正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诡异的声响。

陈汤?王玄策心中剧震,那是西汉平定郅支单于的名将,距今已三百余年,这老和尚怎会提及他的将令?不等他细想,殿内所有佛蜕突然张开嘴,用不同的腔调齐诵梵经,经文字符化作金色光针,如同暴雨般射向两人!

小心!蒋师仁大吼一声,挥刀舞出一片刀花,将迎面而来的金针格开。王玄策则扑倒在地,滚向右侧佛龛,却听一声,肩头被一枚金针射中,顿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低头一看,金针竟在皮肉里快速游走,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老和尚狞笑着步步紧逼,骨刀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当年陈将军假节钺斩郅支,血祭汉旗,如今西域乱党复起,需得大唐使者的心肝,方能镇住恒河血经的反噬!他话音刚落,王玄策怀中的半片贝叶经突然剧烈发烫,血莲印记竟穿透衣衫,在空气中投射出一道虚影——那是恒河蜿蜒的轮廓,河水中漂浮着无数残缺的经文。

血经?!老和尚看到虚影,眼中闪过贪婪与恐惧,原来在你身上!快交出来!他猛地跃起,骨刀直刺王玄策心口。千钧一发之际,蒋师仁掷出腰间飞蝗石,击中老和尚手腕,骨刀落地。但老和尚竟毫不在意,张开嘴便朝王玄策脖颈咬来,口中竟生着两排尖利的獠牙!

王玄策强忍肩头剧痛,抽出横刀格挡,刀刃却被老和尚的牙齿咬出一个缺口。更诡异的是,那些金漆佛蜕竟纷纷走下佛台,如同提线木偶般围拢过来,眉心血洞喷出阵阵黑气,将殿内光线彻底吞噬。

头儿,看佛坛!蒋师仁突然大喊。王玄策转头望去,只见佛坛中央供奉的不是佛祖,而是一尊三尺高的金佛,佛像面容扭曲,嘴角咧开至耳根,露出锋利的牙齿。老和尚刚才站在佛坛后,恰好挡住了金佛的下半部分——此刻才看清,金佛脚下踩着一具骸骨,骸骨手中握着半截断杖,杖头残留着节旄的痕迹,正是西域都护府的假节杖!

他们把假节杖的持有者...做成了佛坛祭品!王玄策脑中轰然一响,终于明白老和尚为何要剜心。就在此时,老和尚突然扑向金佛,将自己胸前的半枚汉印嵌入佛身,金佛眼中顿时射出两道红光,张开的巨口开始剧烈蠕动,竟化作一张活生生的血肉巨口!

不好!这是噬心金佛!蒋师仁曾在军中听闻过西域邪术,传说用活人祭炼的金佛能吞噬人心。只见金佛巨口猛地合拢,喷出一股腥风,无数细小的肉芽从口中飞出,缠向王玄策与蒋师仁。

王玄策急中生智,掏出怀中半片贝叶经,血莲印记迎着金佛红光绽放,顿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肉芽触碰到金光便发出声响,化作青烟消散。老和尚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金漆佛蜕们则如同受到召唤,纷纷涌向金佛,将自己眉心的微型《金刚经》扯出,抛向巨口。

快!毁掉汉印!王玄策大喊着冲向佛坛,横刀劈向金佛胸口的半枚汉印。老和尚竟用身体挡住刀刃,血肉之躯与刀锋碰撞,发出金属般的脆响。蒋师仁趁机捡起地上的骨刀,奋力掷向汉印,骨刀穿透老和尚肩胛,正中印面!

一声,汉印裂开一道缝隙,金佛身上的红光骤然黯淡。那些金漆佛蜕失去支撑,纷纷倒地化作尘土,眉心的微型《金刚经》散落一地,竟全是用指甲盖大小的人皮抄录而成。老和尚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具缠绕着锁链的枯骨,倒在金佛脚下。

殿内恢复寂静,唯有风雪依旧拍打着窗棂。王玄策捡起那半截假节杖,杖身刻着永元十五年的字样,竟是东汉遗物。蒋师仁则捡起一枚散落的微型《金刚经》,发现人皮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恒河为界,血经为引,汉魂不灭,以待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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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师仁喃喃自语。王玄策望着金佛眼中渐渐熄灭的红光,又看了看手中发烫的贝叶经,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从残莲营到雪山寺,从人皮驿图到噬心金佛,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横跨数百年的阴谋,而那以恒河为界的大唐与天竺,或许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地理划分,而是用鲜血和信仰筑起的诡异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