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正午前向老婆婆辞了行,一路奔波,遥遥望见前方矗立着一座城郭——那正是阿格特斯尤跟前的最后一座城,也是此行的倒数一站。
远远望去,城墙的轮廓在天光下显得有些模糊,青灰色的砖石上斑驳一片,几处垛口像是被风雨啃噬过,露出内里的黄土。
本该繁华的城郭,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连城门口往来的人影都稀稀拉拉的,全无记忆中几万人聚居的热闹。
玄霄眯起眼,望着那隐约可见的破败痕迹,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些。记忆里这座城的繁盛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像一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画,处处透着不协调。
“那就是……”阿格莱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话未说完便顿住了——她也看出了那抹藏不住的颓败。
“这座城叫什么来着?”玄霄望着远处那片模糊的城郭,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囊的系带。
记忆像是蒙了层灰的铜镜,他能隐约想起当年过境时的喧嚣,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几个刻在城门上的字。
城墙上的旗帜早已褪色,在风里耷拉着,连轮廓都看不甚清。他努力回想,脑海里只闪过些零碎的片段——石板路上的车辙,酒肆飘出的麦香,唯独缺了那个最关键的名字。
“想不起来了。”玄霄低声道,语气里带着点自嘲,“明明该是很熟悉的。”
阿格莱雅望着他专注的侧脸,轻声道:“或许离得近了,就能想起来了。”
走近了才发现,这座城竟连守卫都没有,敞开的城门像道沉默的伤口,任由风沙灌进空荡荡的街巷。
两人没费什么力气便走了进去,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不少地方长着半人高的野草。
陌生的街道在眼前铺展开,两侧的房屋多是门窗破损,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骨。
玄霄缓步走着,目光扫过那些斑驳的招牌、歪斜的廊柱,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却始终抓不住具体的轮廓。
“总觉得……来过这里。”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困惑。明明该是刻在记忆里的地方,此刻却像被浓雾裹住,连名字带细节都模糊不清。
阿格莱雅跟在他身后,留意着周遭的动静,轻声道:“或许是变化太大了。”
她踢开脚边一块碎砖,砖下的尘土扬起,呛得人忍不住蹙眉——这样的破败,哪里还有老婆婆提到几万人聚居的模样。
两人沉默地走进城邦,脚下的碎石子发出硌人的声响。
转过一道残破的巷口时,玄霄的脚步猛地顿住——过道边的杂草丛里,几具尸骨正歪斜地躺着,白森森的肋骨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散落的骨殖间还缠着些朽烂的布条。
风从巷尾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掠过那些枯骨时仿佛带起一声细碎的呜咽。玄霄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行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记忆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竟成了这般死寂的模样,那些白骨像无声的诉说,把“破败”二字撕开了血淋淋的口子。
阿格莱雅也看见了,下意识地往玄霄身边靠了靠,声音有些发颤:“这……这是怎么回事?”
玄霄没应声,只是死死盯着那些尸骨,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八年前离开时的喧嚣,再对比眼前的荒芜,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座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牵引力:“往前,再往前,去往那深处寻找……”
玄霄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阿格莱雅,眼神里满是惊疑:“师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方才那道声音太过清晰,清晰到不似幻觉。可环顾四周,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棂的呜咽,还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