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千里赴京

刘承离开齐州城的第三天,下起了雨。

冰冷的秋雨,不大,但连绵不绝,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浸泡在一种灰蒙蒙的绝望里。

他骑在一匹瘦马上,任由雨水打湿他破旧的衣衫,渗透进去,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但他一动不动,身姿挺拔,像一杆刺破雨幕的长枪。

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怀里。

那里,隔着两层粗布衣衫,是一个用油布和蜂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硬块。

那个硬块,此刻比他的心跳还要滚烫。

出发前,恩师张玄素为他规划了一条路。

一条避开了所有大路、城池和关隘的秘密路线。

这条路,要穿过荒野,翻越山岭,渡过河流。

这条路,很难走。

但也因为难走,所以安全。

这几天,他日行夜宿,天亮前出发,天黑后才找地方歇脚。

他不住客栈,那里的眼线太多。

他只在荒郊野外的破庙、废弃的茅屋,甚至是山洞里过夜。

饿了,就啃几口怀里冰冷干硬的麦饼。

渴了,就捧一把冰凉刺骨的溪水。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流民,一张没有任何特点的脸,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从不与人交谈,也从不抬头看路过的行人。

孤独和警惕,是他唯一的旅伴。

这天夜里,他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里落脚。

雨下得更大了。

他升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着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已经发硬的麦饼,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庙门外漆黑的雨夜。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林子里传来几声野狗的嚎叫。

刘承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那柄防身的短刀。

直到确认那只是野兽的声音,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不敢睡得太沉。

每当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恩师那苍老衰败的面容,和那双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眼睛。

他就会想起齐州城里,那些在暴政下挣扎的百姓。

他不能失败。

他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它属于老师的嘱托,属于齐州百万生民的期盼,属于这大唐的江山社稷。

第五天,他遇到了一处关卡。

不是正规的关隘,只是地方州府为了盘查流民私设的哨卡。

几个拿着长矛的民壮,懒洋洋地守在那里。

刘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低着头,牵着马,混在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旅人中间,慢慢向前走。

“站住!哪里来的?”一个民壮用矛杆拦住了他。

刘承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雨侵蚀得有些干裂的脸,眼神浑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军爷,小的……小的是从邻县过来,想到亲戚家讨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