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顾言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
“她一定经常唱给你听吧?在你睡不着的时候,在你害怕的时候……她一定就是用这个声音,告诉你,宝贝,别怕,妈妈在这里。”
季骁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他看着顾言那张苍白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听到这首摇篮曲时,心中是何等的温暖和安宁。也无法想象,当这份温暖和安宁,被浴室门缝里流出的猩红,彻底击碎时,又是何等的绝望和恐惧。
“对不起……顾言,对不起……”
季骁将脸埋进他和顾言交握的手中,肩膀微微耸动。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些……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撑得那么辛苦。”
“你这个混蛋,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宠物?你的附属品?顾言,你听好了,我季骁,不是你需要保护的金丝雀。我是你的男人,是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所以,给我醒过来!听到了没有!”
“你欠我一个解释,欠我一个道歉!你还欠我一场篮球赛!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为我赢一场!你不能食言!”
他的情绪,从最初的温柔安抚,到心疼的哽咽,再到此刻带着哭腔的怒吼,层层递进。
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试图用声音,用情感,去搭建一座桥梁,通往顾言那座被封锁的孤岛。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床头的心率监护仪,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轻响。
季骁猛地抬起头,看向屏幕。
那条代表着心率的绿色曲线,正在发生着剧烈的波动,原本平稳的数值,在飞快地上下跳动。
有反应了!
季骁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知道,是那段旋律,是他的话,穿透了那层厚厚的壁垒,触碰到了顾言的潜意识!
他受到了巨大的鼓舞,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个音乐盒上。
音乐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必须找到更多的东西,给予更强烈的刺激!
他拿起音乐盒,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
他的手指,像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地,抚过那些常春藤的雕花,感受着木质纹理的每一丝变化。
顾怀章说,这个东西连接着顾言最原始的记忆核心。
苏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它留在身边。
那么,它承载的,绝不仅仅只是一段旋律。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季骁的指尖,在音乐盒的侧面,来回滑动。
突然,他的指腹,在一个不起眼的藤叶雕花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那个地方,雕刻的痕迹比周围要深一些,颜色也略有不同。如果不像他这样,用近乎偏执的专注去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轻轻地,往那个方向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
音乐盒的底部,弹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暗格,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季骁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暗格拉开。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信物,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已经泛黄的信纸。
找到了!
季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这,才是苏晚真正想留给顾言的东西。这,才是顾怀章真正害怕的东西!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将那张信纸从暗格里取了出来。
信纸很薄,很脆,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化为齑粉。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将它展开。
一股陈旧的,混杂着淡淡墨香和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信纸上,是一行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迹,即便时隔十五年,也依旧清晰。
那不是写给顾怀-章的。
信的开头,只有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