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的惊心动魄,被牢牢封锁在旧皇城西垣那片残破的基座之下,未曾惊扰神都百姓的睡梦。然而,翌日的北市,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喧嚣,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狄仁杰虽疲惫不堪,但并未留在府中休养。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灰色布袍,头戴方巾,仅带着李元芳一人,如同寻常的老者与子侄,融入了北市熙攘的人流。地底的威胁与幽冥教的阴谋如同悬顶之剑,他需要亲自感受这市井的脉搏,寻找可能潜藏的暗流。
北市“蛤蟆洼”附近,昨日被张环控制的可疑人员经过连夜审讯,只吐露是收了钱,在月圆之夜于附近“制造些响动,吸引官差注意”,对节点之事一无所知。线索似乎又断了。
狄仁杰并不气馁。他与李元芳在“蛤蟆洼”周围的茶寮、货行、脚店间缓步穿行,看似随意闲逛,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听说了吗?昨晚永和坊那边闹腾得厉害,说是好几户人家都做了噩梦,梦到穿盔甲的古人打仗,吓醒了一身冷汗!”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起夜,非说看到墙根有白影子飘过去,吓得差点没摔着。我看啊,就是前阵子那怪味井水闹的,人心惶惶!”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前朝那些修河的冤魂不散啊?我爷爷那辈儿就说,这北市底下不干净……”
茶寮里,几个脚夫模样的汉子压低了声音议论着,脸上带着敬畏与不安。狄仁杰与李元芳对视一眼,默默在一张空桌旁坐下,要了一壶粗茶。
“几位老哥,”狄仁杰状似随意地搭话,“方才听你们说起噩梦白影,老朽昨夜也睡得不安稳,莫非这北市近来真不太平?”
一个面庞黝黑的汉子见狄仁杰像个读书人,便凑近了些,低声道:“老先生您是不知道,就这‘蛤蟆洼’左近,邪性着呢!不光是做梦,前些天,打更的老王头,半夜瞅见洼地那边有绿油油的火光闪,凑近一看,屁都没有!还有啊,延祚里那边好几家铺子,都说夜里听到地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大老鼠打洞,可找了半天,连个老鼠毛都没见着!”
绿火?地底异响?狄仁杰心中微动。这绝非简单的幻觉或巧合。
“许是地气潮湿,生了些磷火,或是些狐獾之辈作祟吧。”狄仁杰故作轻松道。
“哪能啊!”另一个瘦高个汉子接口,“要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您知道‘刘记棺材铺’的刘老三吗?就前儿个,突然就疯了!满嘴胡话,说什么‘地龙翻身,幽冥开门’,‘使者要来收人了’,力气大得吓人,三四个壮汉都按不住,最后用铁链子锁家里了!他家铺子,可就在那洼地边上!”
刘老三疯了?狄仁杰记住了这个信息。
又在茶寮坐了片刻,听了些零零碎碎的传闻,狄仁杰便与李元芳起身离开,径直朝着那“刘记棺材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