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漫长而寂寥。车轮碾过被压实积雪,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离开京师的喧嚣与暗流,越往北行,天地越发开阔,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唯有枯枝在寒风中颤抖,偶有孤鸦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留下几声凄厉的啼鸣。
陈远(田侯爷)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马车内,手中捧着一卷《九边图说》,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苍凉景致。离京已有数日,算算行程,已近居庸关。他离京时的高调,或许能暂时迷惑对手,但他深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绝不会轻易放弃。
“侯爷,前面就是居庸关了。风雪太大,是否在关城内歇息一夜,明日再行?”护卫统领在车窗外低声请示,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陈远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雪花愈发密集,风卷着雪沫砸在车厢上,噼啪作响。他沉吟片刻,道:“不必入关城,惊动地方官员反而不美。寻一处稳妥的驿馆或客栈即可。”
“是!”
车队并未进入雄伟的居庸关城,而是在关城以北约十里处,寻了一处官道旁、背靠山峦、看起来还算规整的“迎客来”客栈住下。客栈不大,因天气恶劣,客人寥寥。陈远一行人包下了后院独立的几间上房,护卫们则分散住在前后院,严密警戒。
是夜,风雪更急,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卷着雪片疯狂拍打着门窗。客栈早早便熄了大部分灯火,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前后院值守护卫偶尔走动的轻微脚步声。
陈远并未早早安歇,他坐在房中,就着昏黄的油灯,仔细研究着带来的漠南蒙古各部资料,不时用朱笔在上面勾画标注。炭盆里的火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映照着他沉静而专注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除了风声,似乎隐隐夹杂了一些别的声响——极其轻微,像是积雪被踩踏压实,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屋顶。
陈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并未立刻声张,而是缓缓放下笔,吹熄了油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借着窗纸透进的微弱雪光,凝神向外望去。
后院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看似平静。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在客栈围墙的阴影下,以及对面马厩的角落里,似乎有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在缓缓蠕动。
来了。
陈远心中冷笑。对方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选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风雪交加的荒郊野外动手,确实是杀人灭口、制造“意外”的绝佳地点。
他轻轻退后,从枕边摸出那把皇帝亲赐、伴随他经历大同无数险境的精钢佩剑,无声无息地抽出半尺,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他没有呼叫护卫,此刻敌暗我明,贸然呼喊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发混战,让真正的目标趁乱逃脱或得手。
他屏住呼吸,如同潜伏的猎豹,感知着外面的动静。
那些黑影显然极为老练,动作轻捷,配合默契。他们并未直接冲击房间,而是分成了数股,一股悄然摸向护卫们居住的前院厢房,另一股则如同壁虎般,借助阴影和风雪声的掩护,向着陈远所在的后院上房包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