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死寂无声。

丞相李蔡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好毒的一箭双雕。

汲黯,是朝堂上那头谁都敢顶的犟驴,尤其看不惯卫青、霍去病这帮军功外戚。

而楚地,偏偏是皇后卫子夫的老家,卫氏宗族盘根错节。

派汲黯去,就是放一头猛虎进了卫家的后院。

查得松了,是“办事不力”。

查得狠了,得罪卫氏,是“动摇国本”。

怎么做,都是错。

这口天大的黑锅,不大不小,正好能严丝合缝地扣在卫家头上。

李蔡的眼底,一丝阴毒的快意一闪而过。

他等着,等着看龙椅上的天子,如何陷入这进退维谷的窘境。

然而,他等来的,是龙椅上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李蔡的心里。

刘彻看着匍匐在地的李蔡,就像在看一只在蛛网上奋力蹦跶,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猎物的飞蛾。

他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淮南王刘安的谋反虽已平定,但其经营多年的经济网络,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私铸钱币,就是这只毒虫赖以存活的血脉。

李蔡以为这是捅向卫家的刀。

可在他刘彻眼中,这却是一个将计就计,连根拔起整个淮南余孽经济基础的……绝佳机会。

演戏,已经没有必要了。

“来人。”

刘彻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笔墨,丝帛。”

满朝文武,瞬间愕然。

李蔡更是猛地抬头,一股强烈到让他窒息的不安,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退朝?

不商议?

当场下旨?!

小黄门战战兢兢地捧上笔墨。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刘彻竟亲自起身,走下御座,取过那支狼毫笔,立于殿中。

整个朝堂,落针可闻。

只能听到笔锋划过丝帛那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片刻后,刘彻掷笔。

那份墨迹未干的丝帛,被身旁的内侍展开。

内侍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制曰:”

“其一,命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总督楚、淮、江都三地军务,持节便宜行事!清剿私铸,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轰!

人群炸了锅。

不是用汲黯的刀去捅卫青吗?

怎么……怎么把刀的主人,直接派了出去?!

李蔡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内侍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其二,擢升大行令汲黯为淮阳太守,总领地方民政,整顿经济,推行新币!”

“新币?”

“什么新币?”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刘彻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队列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上。

“桑弘羊。”

桑弘羊出列,从袖中取出一枚崭新的钱币,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