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刚刚在田野间升起的那些关于田园、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被那封血色军报和那句“兵出雁门关”,砸得粉碎。

原来所谓的山清水秀,所谓的耕田织布,都只是一个梦。

一个她为他编织,他也愿意陪她做的,一戳就破的梦。

他的世界,永远只有金戈铁马,血染疆场。

马车驶入长安城。

城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羽林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百姓们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不安。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这座刚刚经历过清洗的都城上空。

马车在元帅府门口停下。

木子于先下了车,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府门口的亲卫,看到元帅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出。

木子于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拉着李师师,穿过前院,穿过回廊,走向后院那座属于他们的小院。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木子于抱着她,走进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他为她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睡吧。”

他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李师师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通红的眼睛,固执地看着他。

“夫君。”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今晚,别走了,好吗?”

“我不走。”木子于回答。

他走到外间,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

然后,他走回床边,脱下外衣,和衣躺在了她的身侧。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

李师师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她悄悄地,向他那边挪了挪。

再挪了挪。

直到她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胸膛。

她像是找到了港湾的船,瞬间放松下来。

她转过身,像一只八爪鱼,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脸颊贴着他宽阔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精壮的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腰腹间那坚硬如铁的肌肉线条。

“夫君。”

她在黑暗中,轻声呢喃。

“我怕。”

木子于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像一块石头,一块冰。

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李师师将他抱得更紧了。

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去融化他。

她将脸颊,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蹭着。

“夫君,你抱抱我,好不好?”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和那具纹丝不动的、僵硬的身体。

李师师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不明白。

白日里,在渭水河畔,那个为她描绘未来、许下诺言的男人,去哪里了?

那个会为她暖脚,会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的男人,去哪里了?

为什么只是一天,不,只是半天的时间。

他就变回了那个冷酷的、不近人情的、杀伐决断的铁血元帅。

她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寒气,从他们紧贴的皮肤,一丝一丝,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她不放弃。

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顺着他腰腹的线条,缓缓向上。

她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去证明他的存在,去唤醒他的情感。

可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别动。”

李师师的身体僵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只是想让他抱抱自己,只是想在他出征前,感受一下他的温度。

这也有错吗?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只是重新,变回了那尊一动不动的石雕。

李师师闭上眼睛,松开了环着他腰的手,想要退开,回到床的另一侧,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

可她刚一动,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却突然转过身来。

在李师师错愕的目光中,他伸出双臂,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