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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微不可闻的油腻光泽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油腻粘稠。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散逸开来。
既不是生肉的腥气,也不是冷冻肉特有的微甜,更非陈腊肉的咸香。
那是一种复合体——是混杂了廉价香料后依旧无法压制的、丝丝缕缕如同幽灵般纠缠不去的变质油脂的哈喇气;是一种阴湿角落里久置的皮革或木头腐朽前散发出的、沉闷又略带酸腐的“闷耗味”。
这味道像是湿了水的旧棉絮,黏糊糊地附着在鼻腔深处,令人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庖丁脸上的兴奋和期待,如同遭遇极寒的火焰,瞬间凝固,然后一丝丝崩裂、冷却、剥落。
他那双原本绽放出夺目神采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那不再是“内耗”的空茫失落,而是被赤裸裸的欺骗点燃的悲愤。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向缩着脖子、眼神躲闪的邢育森,却仿佛穿透了客栈的屋顶,投向那虚无缥缈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天空,似乎在质问某种秩序的崩坏。
“哼!”一声冷哼,如同寒冬腊月屋檐下被冻得炸裂的冰棱,骤然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郭芙蓉。
她抱着手臂,脸上那“我早就知道”的不屑冷笑简直像刻上去的一样。
“就这?!”她扬高了声调,满满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老邢啊老邢,你这‘和牛’的岁数,怕是比我爹压箱底那件褪色官服还要资深了吧?腌入味儿的垃圾!排山倒海的心都省了!呸!”
直播光屏瞬间被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海啸淹没:
【前排目击!古董级肉制品展销会(带味道版)!】
【啊啊啊!求一双没闻过这个味道的鼻子!】
【郭芙蓉:姐的嫌弃从未让人失望!精准打击!】
【佟掌柜:呼吸骤停.jpg!营业笑容瞬间石化!】
【亲娘啊!这肉吃了真会影响仕途(物理)的吧!】
邢育森肥脸煞白,额头汗珠滚滚,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嘴唇哆嗦:“亲……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呃不……影响邻里和谐啊!我……我也是被人给……给……”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得厉害。
一直沉浸在数据流中的吕青柠,此刻终于从手里的iPad上抬起了头,眉头蹙得像个解不开的结,稚嫩的小脸上一片严肃:“等一下!这肉……不对劲!”
她盯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鉴定报告,“表面色泽反常均匀发暗,油酸氧化严重超标……按变质程度推断……”
她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邢育森,如同在看一个可疑的物证,“至少十年以上!而且……”
她还没“而且”完,一直被那种腐朽气味困扰的祝无双猛地吸了吸鼻子,脸色突然一变,失声叫道:“等一下!这味道!这味道……”
她冲到案板前,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凑近那摊颜色诡异的肉块,仔细辨别着什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难以置信。
“里面……好像……混着‘七里香’的味道?是那种极特殊的防腐药草……放久会有点甜腻的怪味!”
莫小贝一听“七里香”三个字,原本因为看热闹而兴奋的小脸猛地僵住,紧接着就是难以置信的惨白。
她下意识地用力咽了口唾沫,仿佛嗓子眼被什么堵住,干巴巴的声音冲口而出:“七……七里香?燕小六他那个……那个在城西管库房最后被说卷了库银跑路的……表舅?!”
“他……他就是用‘七里香’包银子然后被搜出来……畏罪……那个啥的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重重炸响在每一个人心头。
一直心不在焉拿着自己那支唢呐摩挲的燕小六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般定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遭遇灭顶之灾的茫然和巨大冲击下的空白。
手里的唢呐“咣当”一声掉在木地板上,滚了几圈才停住,那声音在突然死寂下来的客栈里显得格外刺耳。
【卧槽!剧情急转弯!悬疑探案风上线!!】
【起猛了!看到凶杀案物证混进过期肉?】
【燕小六:人在家中坐,雷从天上来!替我……(懵)】
【青柠女神!求解析!这转折太硬核了!】
阿楚下意识地往晏辰身边靠了靠,低声急道:“晏辰,这好像……”
晏辰表情也瞬间凝重,迅速对铁蛋打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铁蛋会意,那双仿真瞳孔深处掠过不易察觉的幽蓝微光——即时物质深层光谱与分子结构远程扫描启动。
现场诡异地寂静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燕小六和地上那块成了焦点的肉。
邢育森腿肚子发软,肥肉都抖了起来,抖得筛糠一样:“额滴个亲娘呀……这……这影响仕途……不,这影响……这影响我命啊!”
他几乎要瘫倒。
吕青柠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紧绷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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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起手里的iPad,屏幕上显现着一幅复杂的三维模型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初步扫描结果——皮下组织间隙层深度检测。”
她用冷静得不像个十岁孩子的语调分析道,“有异常高密度金属微粒不规则沉积!疑似……是被油纸包裹后长时间挤压变形的细小硬物——碎银!”
祝无双瞬间捂住嘴,眼睛瞪得极大。
莫小贝倒吸一口凉气。
燕小六嘴唇哆嗦着,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表……表舅……”
此时,白敬琪那小子,大概是觉得刚才老邢抱着肉过来时走得太过“飘逸”,有些晃眼的可疑,趁着大家都愣神的功夫,早就溜到厨房门口张望了。
他猛地大喊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哗擦!快看!”
白敬琪冲回厨房门口,指着外面刚才邢育森跑过的地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他抱肉过来那会儿,掉渣!有奇怪的颜色!”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个小纸片,“我好奇就蹭了点!看!像不像……血干了的颜色?还有……还有……这种黑色的小粉末!”
铁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审判在此时响起:“纸片残留物分析确认:人血,高度腐败。黑色微粒为极不稳定的劣质火药残留。‘七里香’气味来源确认——与特定防腐剂混合后加速降解残留物吻合。”
邢育森这次真的撑不住了,面如死灰,肥胖的身体如同烂泥般直接瘫软下去,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绝望念叨:“完了……完了……是那包沾了血的油纸……是张屠户……他……他非要我帮他存这个……说……说是证据……”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电光火石间猛烈撞击、拼合。
“是……是栽赃!”燕小六像是被这句话猛地从泥潭里拔了出来,混沌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身体站直了,声音也不再哆嗦,而是带着一种被冤屈点燃的愤怒和不平。
“我表舅!老实的库管!绝对干不出卷银子跑路的事!定是张屠户那厮!他跟我表舅有过节!当年争城西铺面输了!”
他猛地指向肉块,又指向白敬琪捡到的纸片,最后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的邢育森,带着一种恨不得咬碎牙齿的急迫。
“他杀了人!嫁祸我表舅!再把沾血的证物和银子混进油纸包着,当‘好东西’诓骗你们收下!存了十年,让‘证据’消失!亲娘啊!你们要为我做主!”
他终于想起那句口头禅,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替我照顾好我……替我表舅洗刷冤屈啊!!!”
真相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刹那间剖开了覆盖十年的迷雾。
厨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祝无双低低的抽气声。
【惊天反转!年度大案!小六快启动你的唢呐召唤六扇门!】
【剧本都不敢这么写!悬疑连续剧都不敢这么反转!】
【破案了!张屠户,我劝你善良!(弹幕已举报)】
【青柠+铁蛋,刑侦技术碾压本时空二十年!】
【秀才!快!子曾经曰过啥?!】
佟湘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子,脸色白得像纸,喃喃道:“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都啥事啊……额滴亲娘啊……”
在一片混乱、震惊和悲愤的低气压中,庖丁却忽然动了。
他脸上的悲愤渐渐平息,被一种近乎冷冽的专注取代。
他没有看瘫软的邢育森,也没有看激动控诉的燕小六,更没有在意那些高科技分析和过往的冤案。
他的目光,沉静得像深秋的古潭水,只落在案板上那块颜色暗沉、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肉块上。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和冤屈、十年的阴谋、眼前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块“材料”。
那柄布满古老污渍、形同怪物的解牛刀,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道法自然,”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在惊愕的气氛中平缓铺开,“依乎天理,因其固然。”
他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诀,又像是在与手中的刀和眼前的肉进行一场静默的对话。
郭芙蓉回过神来,刚想说这肉不能留了,赶紧上前一步:“喂!这脏东西……”
庖丁根本不需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