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宫惊变

混乱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瞬间的茫然。

就在侍卫们即将形成合围的刹那。

那几名戴着青铜鬼面的刺客,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

他们猛地放弃了所有抵抗和进攻的姿态。

手腕一翻。

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几道幽暗的、细小的寒光在殿内烛火下一闪而逝。

是淬毒的短匕!

噗!噗!噗!

利器刺破血肉的沉闷声响接连响起。

他们竟毫不犹豫地将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瞬间染黑衣襟。

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麻袋,软软倒下。

青铜面具撞击在金砖地面,发出空洞而诡异的声响。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弥漫在空气里。

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在地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侍卫们持着刀,保持着围拢的姿势,脸上是错愕与茫然。

巴图鲁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弯刀兀自低鸣,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几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

死士!

这分明是训练有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刺杀的死士!

而他们的目标,显然是皇帝!

这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一息。

“陛下——!”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皇后慕容嫣在一群惊慌失措的宫女太监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精心梳就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华丽的凤袍随着她剧烈的动作而晃动。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御座上血流不止的皇帝,眼中瞬间盈满了惊骇欲绝的泪水。

但下一刻。

那泪水未干的、布满惊恐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在了跌坐在皇帝御座旁、满脸是血、衣衫凌乱的毛草灵身上!

毛草灵脸上还残留着皇帝喷溅的鲜血。

她的位置,距离皇帝最近,就在遇刺的中心!

慕容嫣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转化为滔天的愤怒和刻骨的恨意。

她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毛草灵,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刺耳,穿透整个大殿:

“妖女!是你!是你害了陛下!”

“是你引来了这些刺客!”

“你这是误国的妖孽!”

这指控如同平地惊雷!

瞬间,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从地上的刺客尸体,从受伤的皇帝身上,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毛草灵身上!

那些目光,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怒,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怀疑和敌意!

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针,瞬间将她钉在了原地。

毛草灵浑身冰凉。

她下意识地低头。

自己白皙的双手上,沾满了黏腻、刺目的鲜血。

那是皇帝的血。

染血的淡紫色宫装,此刻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的铁衣,紧紧束缚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殿内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只有皇后那一声声“妖女”、“恶婆”的尖锐指控,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也撞击着毛草灵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艰难地抬起头。

视线越过神情各异、充满审视的众人。

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侧门阴影处,大皇子拓跋宏那张脸。

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脸上的漠然和冷静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混杂着震惊、担忧和愤怒的表情,仿佛一个刚刚从巨大变故中回过神来的孝子。

然而。

当他的目光与毛草灵投来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时。

毛草灵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

讥诮。

冰冷。

如同毒蛇终于看到猎物落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那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即将得逞的快意。

轰隆!

毛草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彻骨的、沉入万丈冰窟的寒意!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只为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死局!

从她被选中作为和亲的替身开始,或许……或许就注定了今日!

她毛草灵,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

用来平息某些人的野心,用来转移某些真正的罪责!

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手脚冰凉得失去了知觉。

“母后!”大皇子拓跋宏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沉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大步从侧门阴影中走出,脸上那丝讥诮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忧心如焚。

他快步奔到御座前,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脚边,声音哽咽:“父皇!父皇您怎么样?御医!御医何在?!”他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殿门口呆立的侍卫首领巴图鲁,厉声喝道:“巴图鲁!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传御医!封锁宫门,彻查刺客!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是!大殿下!”巴图鲁如梦初醒,猛地一抱拳,转身便吼着下达命令:“封锁所有宫门!戒严!擅动者格杀勿论!快传御医!”

殿内瞬间又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御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被侍卫拖了进来。

皇后慕容嫣扑到皇帝身边,用丝帕死死按住皇帝肩头那狰狞的伤口,泪水涟涟,口中不住地哭诉:“陛下…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都是这妖女…若非她在此蛊惑君心,怎会引来如此杀身之祸…”

她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次又一次剐向毛草灵。

毛草灵依旧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浑身沾满血迹,形容狼狈。

周围的侍卫、太监、宫女,虽然碍于场面混乱不敢上前,但看向她的目光,无不充满了警惕、疏离和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