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寒带着灵均与暖树继续一路往北,
山路崎岖,寒风如刀,三人却似早已习惯,谁也未曾抱怨一声。
忽然一日傍晚,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起初细小如尘,转眼便密密匝匝,漫天飞舞。天地一片苍茫,连山峦轮廓都模糊了。方知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刺骨,指尖微微发麻。他这才恍然醒悟——原来这一年,已然快走到尽头了。
他们在雪中寻找落脚之地,最终发现一处隐蔽的崖洞,洞口背风,深处干燥,正好可以避雪。三人挤在一起,方知寒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与干柴,生起火来,暖融融的火光立刻驱散了些许寒意。
灵均靠着洞壁盘膝坐下,小小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沉静,与初见时的顽皮模样已有天壤之别。暖树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包袱取出,掏出两颗冻得硬邦邦的野果,递给方知寒和灵均,笑眯眯地说:“吃点果子,甜的!”
方知寒接过果子,轻声叹了口气。这两个小家伙跟了自己一路,吃了不少苦,幸好心性坚韧,从未叫过一声苦。火光跳跃中,他闭上眼睛,思索着接下来的路程。蛇胆石的服用时机,文庙之行的安排,还有三人身份暴露后的应对,都需要仔细筹划。
正沉思时,外头的风雪中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方知寒眉头一动,灵均也瞬间收敛了气息,蹲在他身旁如临大敌,暖树则下意识地往方知寒身后躲了躲,握紧了手中的小木剑。
只见风雪中,一男一女沿着古老的栈道行来。那条栈道开凿在峭壁之上,曲折险峻,被风雪侵蚀得破败不堪。行走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女子一袭锦缎宫装,步履轻盈,头戴帷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雪白的下巴与细腻的脖颈。男子则一身雪白貂裘,容貌清隽,气质温润如玉,腰间挂着一只朱红酒葫芦,行走在风雪之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两人途经崖洞,女子微微侧首,隔着帷帽向洞内扫了一眼。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瞥,竟让跃跃欲试的灵均如遭雷击,瞬间坐得比方知寒还正。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如山如海,让这位青衣小童连动一下手指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反倒是修为逊色的暖树,不知轻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结果整个人被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不敢再乱瞧。
方知寒则安然自若,将手中书本放在腿上,缓缓伸手烤火,目不斜视。他心中警惕已起,但面上仍是一副温和平静的模样。他清楚,真正的强者,哪怕只是目光扫过,也足以压制周围的一切。
那男子经过洞口时,看见雪地上暖树堆的小雪人,眼中竟露出一丝笑意。犹豫片刻,他转身,缓步向崖洞走来,却始终保持着礼数,在洞口几步之外停下,躬身作揖,用一口极为纯正的东宝瓶洲雅言笑问:
“雪夜赶路,我与侍女实在疲惫,能否借贵地一隅,歇息片刻?”
方知寒缓缓抬头,看着男子,眸光沉静。对方气息内敛,身上并无明显敌意,但方知寒心里明白,这种层次的人物,若真动起手来,自己与灵均、暖树恐怕根本挡不住。
这世上,有些祸事,是逃不开的;与其拙劣地推拒,不如顺势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