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放吐蕃的骑兵入蜀,越多越好!

噗嗤——!

利器穿透皮肉、撕裂软骨的闷响,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微不可闻。

箭矢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马雄毫无防护的后颈!

箭头带着冰冷的剧毒和巨大的动能,瞬间切断了他的颈髓和气管,从前方的咽喉处透出寸许!漆黑的箭羽在他颈前剧烈地颤动!

马雄身体猛地一僵,狂野的怒吼声如同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咽喉前那截兀自剧烈颤抖的黑色箭羽。

温热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带着气泡从他口鼻和颈部前后两个创口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铁甲!

“嗬……嗬……”他想喊什么,想回头看看这致命的一击来自何方,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徒劳的、带着血沫的气音。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手中那把刚刚饮血的马刀“当啷”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

他整个人如同被伐倒的参天巨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直挺挺地、沉重无比地从马背上栽落尘埃!溅起一片混着鲜血的泥泞!

“马将军——!!”附近正浴血奋战的鲜于军士兵目睹这惨烈一幕,瞬间目眦欲裂!肝胆俱裂的嘶吼响彻战场!

“是蛮子的冷箭!他们又放冷箭杀了马将军!!”

“卑鄙无耻的南诏狗!!报仇!为马将军报仇!杀光他们——!!!”

主仇未报,副帅又被如此卑鄙地暗杀!

这双重血仇如同滚烫的岩浆,彻底点燃了鲜于军将士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滔天的怒火和绝望吞噬了所有人!

士兵们完全放弃了任何防御和阵型,赤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南诏士兵和巨大的战象!

用刀砍!用枪刺!

用牙齿咬!甚至抱住南诏兵的腿,拖入混乱的马蹄之下同归于尽!整个战场豁口处的防线,瞬间被这自杀式的疯狂冲击撕得粉碎!

几乎就在马雄倒地的同一刹那——

嘣!嘣!

又是两声轻微却致命的弩弦震动声,从那片冰冷的蒿草丛中响起!

两支同样涂成哑黑、如同索命符般的弩箭,再次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狞笑飞向新的目标——南诏军阵前!

两名正站在相对安全的高大寨棚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象兵用长矛拒敌、表现得最为勇猛精悍的千夫长(南诏军制,相当于中原校尉)!

角度同样刁钻狠毒!一支箭精准地贯穿了其中一名千夫长正在怒吼的咽喉!

箭头带着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另一支箭则如同长了眼睛,从人群缝隙中钻入,狠毒地射穿了另一名千夫长的心脏位置!

两名千夫长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高高的寨棚上直挺挺地栽落下来,重重砸在下方混乱的人群和冰冷的泥地上!

“千夫长!!”附近的南诏士兵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汉狗卑鄙!放冷箭!”

“千夫长被射死了!为千夫长报仇!射死他们!一个不留!!”南诏军的怒火和恐惧也被彻底点燃!

看着自己勇猛善战的将领被如此阴险地射杀,他们同样陷入了狂暴和绝望!

弓弩手不再顾忌是否会误伤己方,疯狂地向任何涌动的鲜于军人影倾泻箭雨!驱象的武士更是狂吼着,用尖刺狠狠戳刺战象的厚皮,驱赶着这些庞然大物迈开沉重的步伐,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鲜于军士兵最密集的地方,进行无差别的狂暴践踏!

“轰隆!”巨大的象脚落下,一名鲜于军士兵连人带马被踩成一滩肉泥!骨断筋折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没人去细究那致命的冷箭究竟从何而来。在这片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惨叫与怒吼交织的混乱地狱中,所有人只看到了最直接、最惨烈的结果:自己敬重的将领被卑鄙地射杀了!

这只能是对方阴险毒辣的、有预谋的屠杀和挑衅!双方的仇恨如同滚烫的岩浆,疯狂地膨胀、对撞,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彻底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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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从最初尚有组织的攻防,彻底演变成一场歇斯底里的、不死不休的混战大屠杀!

每一寸土地都在贪婪地吸吮着滚烫的鲜血,每一刻都有生命在绝望的嘶吼中消逝。营寨的缺口在疯狂的冲击下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鲜于军骑兵涌入,与南诏士兵和狂暴的战象绞杀在一起。

火焰开始在一些帐篷和辎重车上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将血腥的战场笼罩得更加昏暗而惨烈。

……

就在双方都彻底杀红了眼,如同疯兽般撕咬在一起,战场彻底陷入不死不休的狂暴漩涡之时,甲娘安排的最后一记绝杀,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悄然降临。

混乱的战场边缘和两座军营的后方,几队伪装得极其巧妙的人影如同鬼魅般移动。

他们有的穿着鲜于军被鲜血和泥土染得看不出本色的号衣,混在溃散的败兵中;

有的则如同惊慌失措、试图逃离战场的民夫,背着破旧的包裹;甚至有人穿着南诏士兵的藤甲,身上故意涂抹着血迹和污泥。

他们利用震天的喊杀声、弥漫的浓烟和夜色的掩护,如同最精明的老鼠,快速穿梭在混乱的缝隙里。

他们的目标明确:南诏象营堆积如山的粮草垛区!鲜于军后营同样庞大的辎重存放点!还有那些干燥易燃、连成一片的营帐区!

这些“溃兵”和“民夫”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目标。

他们看似在慌乱地奔跑、躲藏,实则在混乱中精准地找到了预定的位置。

随身携带的、密封的陶罐被他们从包裹里取出,用尽全力,狠狠砸向那些干燥的草料堆、堆积的粮袋、成捆的布匹、以及营帐的支柱!

“啪嚓!啪嚓!啪嚓!”陶罐碎裂的声响在震天的厮杀声中微不可闻。

浓烈刺鼻的、如同腐烂油脂般的猛火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浓得化不开,几乎令人窒息!

紧接着,带着火星的箭矢被隐藏在暗处的同伴射出,准确地投入泼洒了猛火油的区域!或者,伪装者自己迅速掏出火折子,吹亮,毫不犹豫地丢向那散发着致命气味的油污!

呼——!呼——!呼——!

冲天烈焰如同沉睡的炼狱巨兽骤然苏醒!在南诏象营和鲜于军后营的核心区域同时腾空而起!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泼洒了猛火油的粮草、布匹、木材,发出震耳欲聋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隆”声和剧烈的“噼啪”爆裂声!干燥的粮草瞬间变成了最好的燃料,火焰腾起数丈之高!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赤红狂暴的火舌疯狂地席卷着、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将方圆数里的夜空照耀得如同炼狱白昼!

浓烟如同黑色的巨蟒,翻滚着、咆哮着,遮天蔽月!

“粮草!我们的粮草被烧了——!!”一个南诏士兵指着后方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发出绝望的尖嚎!

“后营!我们的辎重起火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鲜于军骑兵勒住狂躁的战马,回头望着军营方向升起的巨大火柱,声音里充满了末日般的惊恐!

粮草被焚!辎重被毁!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如同最后一盆滚油,狠狠浇在了双方早已疯狂燃烧的仇恨之火和绝望之焰上!退路(心理上的和物质上的)被彻底断绝!

无论是杀红了眼的鲜于军士兵,还是陷入狂暴的南诏武士,在看到后方那映红天际、象征着彻底毁灭的熊熊烈焰时,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求生之光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没有退路了!杀!杀光他们!!”一个鲜于军老兵嘶吼着,将长矛狠狠捅进面前南诏士兵的胸膛,任由对方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自己脸上,眼神空洞而疯狂。

“同归于尽!死也要拉汉狗垫背!”一个南诏象奴狂叫着,用尖刺疯狂戳刺座下战象,驱赶着这头同样被火焰惊扰、痛苦嘶鸣的巨兽,朝着鲜于军人最多的地方,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烈焰与鲜血交织,绝望与疯狂共舞!两股钢铁与血肉组成的洪流,在冲天大火的映照下,更加猛烈地、不顾一切地撞击在一起!

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刀光剑影,每一声嘶吼都浸透了血泪,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毁灭的火焰中化为灰烬!这片战场,彻底化为了吞噬一切生灵的、真正的人间炼狱!

荣华苑血案点燃的引信,终于在此刻,轰然引爆了整座成都城外的地狱之火。

烈焰焚天,映照着每一张扭曲狰狞、写满毁灭的脸孔,将“同归于尽”的疯狂嘶吼,永远地烙在了这血与火的夜空之上。

……

成都城墙之上,如今已经被一片死寂的绝望笼罩。

守军士兵们面无人色,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

他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着,每一次城墙下传来的巨大震动,都让他们的膝盖猛烈相撞,发出沉闷的“咯咯”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城西不足五里外那片被火光与浓烟彻底吞噬的天地。

小主,

那里,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冲天的烈焰将半个夜空染成了狰狞的血红色,翻滚咆哮的黑烟如同无数条巨大的毒龙,在火海上空疯狂扭动、纠缠,遮蔽了星辰月光,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污浊。震耳欲聋的声响混杂成一股灭顶的洪流,狠狠拍打着城墙,也拍打着每一个守军脆弱的心脏:

那是数万人濒死前发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惨嚎,尖锐而凄厉,仿佛能刺穿耳膜;

那是沉重的战象在烈火焚身、刀枪加体时发出的痛苦悲鸣,低沉、绝望,带着远古巨兽陨落的哀伤,震得脚下城墙都在呻吟;

那是无数兵器疯狂碰撞、撕裂血肉、斩断骨骼的“铿锵”与“噗嗤”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还有那火焰贪婪吞噬一切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营帐、辎重、甚至人体,都在其中化作飞灰……

各种声音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皮肉焦糊的恶臭,被凛冽的夜风裹挟着,一阵阵扑上城头。

这股死亡的气息,钻进鼻孔,黏在喉咙,沉入肺腑,让城头的守军们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却又因极度的恐惧而死死压抑,只剩下更加剧烈的颤抖。

“呃…呃…”一个新兵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牙齿咯咯作响,裤裆处一片温热湿濡,腥臊的气味混入风中,无人嘲笑,只有更深的恐惧在蔓延。

一个脸上布满刀疤、眼神浑浊的老兵,死死盯着那片炼狱,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两个字:“疯了…死的好…全他娘的疯了…”

他握了一辈子、曾捅穿过好几个敌人胸膛的长矛,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当啷”一声,沉重地掉落在冰冷的城砖上,滚动了两下,声音在死寂的城头格外刺耳。

他浑然不觉,只是失神地望着那片映红天际的火光,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结局。

这…这仗还没跟正主儿张巡的朱雀军团打呢!自己请来的“援军”,自己人,先在这成都城下杀得尸山血海,同归于尽了?!

这荒谬绝伦、惨烈至极的景象,彻底摧毁了守军们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

他们想不通,几天前还趾高气扬、被杨相爷奉若上宾的南诏象兵和鲜于军,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杨相到!”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城头死寂的僵局。

几名孔武有力却同样面无人色的亲兵,几乎是半拖半抱着一个紫袍身影,艰难地登上了西门城楼。来人正是伪朝宰相杨国忠。

此刻的杨国忠,哪还有半分往日里权倾朝野、颐指气使的威仪?他脸色蜡黄如金纸,额头布满豆大的冷汗,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相爷,您…您慢点…”亲兵统领赵六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跟随杨国忠多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狼狈虚弱。

杨国忠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城外的景象攫住了。

他挣脱了亲兵的搀扶,踉跄着扑向冰冷的箭垛,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城砖边缘,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断裂。

当他浑浊而充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箭孔看清城外那片炼狱时——

轰!

仿佛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那映红半边天、扭曲跳跃的烈焰,像无数条毒蛇舔舐着他的眼球;那翻滚升腾、遮天蔽日的浓烟,如同命运对他无情的嘲弄;

即使在跳跃的火光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却又无比疯狂的人影,正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互相撕咬、践踏、砍杀;

那隐隐传来的、汇聚了世间所有绝望与痛苦的死亡之声,更是直接钻入他的骨髓,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苦心孤诣、耗尽伪朝最后元气才搭建起来的“三方结盟”!

为了拉拢南诏王弟阁罗虎那贪婪的蛮子,他背弃了蜀中父老,默许南诏象兵在富庶的蜀地村镇劫掠,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哭嚎被压下;

为了稳住拥兵自重的鲜于仲明,他掏空了成都府库,将蜀中百年来积累的金银财宝、丝绸锦缎流水般送入鲜于军大营,甚至不惜将蜀王府的珍藏都献了出去;

他还搭上了无数美酒佳肴、歌姬舞女,日夜宴请,曲意逢迎,只为换取这两支“强援”的刀锋能对准即将到来的张巡!

可现在呢?

他出卖国土尊严、压榨蜀中民膏换来的“强援”,此刻正在他眼前,在他寄予厚望的成都城下,以最惨烈、最荒诞、最彻底的方式,自相残杀,走向毁灭!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卑躬屈膝,所有的金银财宝,所有的美酒佳人,都化作了眼前这片焚尽一切的冲天大火和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这哪里是援军?分明是两股被引入陷阱、注定要同归于尽的疯兽!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带着脏腑碎裂般的灼痛,猛地涌上喉咙。

“噗——!”

杨国忠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狂喷而出!

小主,

殷红刺目的血点如同绝望的梅花,溅落在冰冷的青灰色城砖上,也溅落在他那象征着尊贵身份的紫色蟒袍前襟。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被血色和黑暗彻底吞噬,天旋地转,耳畔的厮杀声、惊呼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

“相爷!!”赵六和亲兵们魂飞魄散,惊呼着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架住杨国忠软泥般瘫倒的身体。

“完了……全……完了……”杨国忠嘴唇无力地翕动着,发出微弱而嘶哑、如同游丝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尽的绝望和彻底的灰败,仿佛生命之火正在这残酷的景象前急速熄灭。

……

……

与此同时,在那片混乱血腥、烈焰冲天的战场核心,几头最为高大雄壮、披挂着厚重铁甲的战象,正发出震天的悲鸣,艰难地围成了一个临时的、摇摇欲坠的“堡垒”。

象背上的塔楼(象舆)里,蜷缩着一个早已失去所有威风的庞大身影——南诏王弟阁罗虎。

他那身象征王族身份、用金线绣着繁复图腾的华丽锦袍,此刻沾满了尘土、油污、汗渍,以及大片大片暗红发黑、不知是象血还是人血的污迹。

他粗壮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肥硕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烟灰,在脸上冲刷出道道污痕。

那双曾经充满傲慢和贪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惶失措,死死盯着象舆围栏外的景象。

外面,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燃烧的营帐如同巨大的火炬,将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火光下,人影幢幢,疯狂地挥舞着兵器。他引以为傲的南诏象兵,此刻正遭受着灭顶之灾。

鲜于军的重装步兵如同嗜血的狼群,悍不畏死地扑向巨象。

他们手中的长柄钩镰枪、开山巨斧,专门招呼巨象相对脆弱的腿部关节和柔软的腹部。

“噗嗤!”一柄巨大的钩镰枪狠狠砍在一头战象的前腿关节处,坚韧的象皮被撕裂,粗壮的腿筋应声而断!

巨象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如山的身躯轰然向前倾倒,将背上塔楼里的士兵和驾驭它的象奴狠狠砸入地面,血肉横飞!

紧接着,几个鲜于军士兵嚎叫着扑上去,将长矛疯狂地捅进巨象痛苦挣扎的身体。

另一头战象被数支浸满油脂、熊熊燃烧的火箭射中了象舆的木质围栏和顶棚。

火焰迅速蔓延,将塔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笼。

里面的士兵和象奴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着火,如同人形火把般从数丈高的塔楼上翻滚坠落,砸在下方混战的人群中,溅起一片血花和火星。

失控的巨象在剧痛和火焰的灼烧下发狂,甩动着燃烧的象舆,疯狂地冲撞践踏,不分敌我地将挡在面前的一切生命碾成肉泥!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后的腥臊气。

垂死的哀嚎、愤怒的咆哮、兵器入肉的闷响、火焰的爆裂、巨象倒塌的轰鸣……这一切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摧毁任何人心智的死亡风暴。

阁罗虎看得肝胆俱裂!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将之前宴席上吃下的珍馐美味混合着胆汁全吐了出来,污秽物溅满了华丽的袍袖。

他彻底明白了!如同醍醐灌顶,又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从踏入成都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步步杀机的绝命陷阱!

什么三方结盟?什么共同抗唐?都是狗屁!都是那个该死的杨国忠,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比毒蛇还要阴险的汉人,为他准备的葬身之地!

那个突然出现的“信使”,带来的关于鲜于仲明与杨国忠勾结、欲图伏击南诏军的情报;

那些一夜之间在军营和成都城内疯狂流传、直指南诏贪婪残暴、图谋不轨的流言蜚语;

还有那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贯穿了鲜于仲明喉咙、却带着南诏标记的淬毒弩箭!

最后是这场仿佛从天而降、瞬间点燃了南诏军大营、彻底断绝了他们后路的诡异大火!

环环相扣!冷酷精准!招招致命!

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成都,就是一座吞噬一切的魔窟!

杨国忠,就是那个把他骗进来宰杀的屠夫!什么国王哥哥的战略宏图?

什么南诏未来的利益?都见鬼去吧!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如同烙印般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逃!立刻!马上!逃出这个魔窟!逃回南诏!只有回到自己的地盘,才能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阁罗虎猛地抬起头,脸上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而扭曲变形,他对着护在象舆旁、同样浑身浴血、惊恐万分的亲卫象兵统领蒙昆,用尽全身力气嘶声狂吼,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撤!快撤!!不要管辎重!不要管其他人!护着我!向南!杀出去!退回南诏!快!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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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昆也被眼前的惨状吓破了胆,听到王弟的命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猛地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用犀牛角制成的号角!呜——!低沉凄厉的号角声穿透混乱的厮杀声,召唤着残存的最精锐的亲卫象兵。

仅存的数百头相对完好、最为强壮的战象,在蒙昆的号令下,强行聚拢过来。

这些战象和背上的象兵,都是阁罗虎从南诏带来的绝对心腹,装备最精良,训练最有素。

此刻,他们如同几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不顾一切地集合残存的力量,强行从西南方向——那里,鲜于军的包围圈因为激烈的混战和部分士兵被火势阻隔,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缝隙——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冲!冲出去!挡路者死!”蒙昆挥舞着弯刀,面目狰狞地咆哮。

沉重的象蹄裹挟着千钧之力,如同巨大的攻城锤,狠狠踏下!

无论是倒毙的尸体、垂死的伤兵、燃烧的障碍物,还是那些试图阻拦的、杀红了眼的鲜于军士兵,在狂暴的战象面前,都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噗嗤!”

血肉被践踏成泥的闷响令人作呕。

战象用巨大的身躯、锋利的象牙和沉重的铁蹄,硬生生在火海与刀锋交织的死亡地狱中,撞开、碾碎阻挡的一切,试图撕开一条通往渺茫生路的血路!

阁罗虎蜷缩在剧烈颠簸的象舆里,双手死死抓住湿滑的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座在火光中如同巨大怪兽般燃烧的城池,以及身后那片吞噬了无数南诏精锐、象征着无尽杀戮与毁灭的修罗场。

他的眼中只剩下南方那未知的黑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回南诏!

……

城楼上,赵六等人手忙脚乱地将瘫软的杨国忠扶到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

掐人中,灌参汤,拍打后背……一番折腾,杨国忠才勉强缓过一口气,但眼神依旧涣散,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相爷!相爷您挺住啊!”赵六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深知杨国忠若倒下了,这成都城,这伪朝,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杨国忠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城西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那片混乱,看到那两个被他寄予最后希望的心腹——兵部尚书曹晟和禁军统领。

这两人,一个携带着最后的厚礼去安抚阁罗虎,另一个则带着他亲笔的“解释信”去求见鲜于军的继任者(他尚不知鲜于仲明已死),试图挽回局面。

“曹……晟……”杨国忠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名字都带着他最后的期盼,如同溺水者望向远方的浮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呼唤,城楼下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报——!!”一个浑身烟尘、头盔歪斜、脸上沾满黑灰和不知名污渍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带着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国忠面前,溅起一片尘土,“相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传令兵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兵部尚书曹大人…曹大人的车驾…刚刚…刚刚在靠近南诏象营外围时…被…被溃退下来的南诏乱兵冲散了!那些蛮子…全疯了!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曹大人的护卫…死伤大半…车驾被掀翻了!黄金!万两黄金!还有那千匹上等的蜀锦…全…全被抢了!曹大人…曹大人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啊!!”

轰隆!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杨国忠的天灵盖上!

黄金万两!蜀锦千匹!那是他砸锅卖铁、刮尽蜀中最后一点民脂民膏才凑出来的!

是他用来贿赂阁罗虎,试图稳住那条贪婪的毒蛇,为伪朝争取最后喘息机会的救命稻草!是他最后的底牌!

没了!全没了!被自己“请”来的“援军”抢了!下落不明?在这片炼狱里下落不明,几乎等同于死亡!阁罗虎那条线,彻底断了!

不仅断了,这黄金蜀锦被抢,更坐实了南诏的贪婪无度,也彻底堵死了他杨国忠最后求和(哪怕是屈辱的求和)的路!

“噗——!”

杨国忠身体剧烈一震,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

“相爷!!”赵六等人魂飞天外,慌忙上前施救,城楼上一片混乱。

就在这绝望的混乱中——

“报——!!”另一个探马几乎是踩着前一个的哭腔,带着更加浓烈的绝望气息,如同旋风般冲上城楼,他甚至来不及跪下,就嘶声力竭地喊道:“鲜于军大营方向…我们的信使…刚…刚抵达营寨辕门外…表明身份…话还没说完…就被…被鲜于军的乱箭…射…射成了刺猬!尸体…被他们用长矛高高挑起…挂…挂在了营寨门口示众!鲜于军…鲜于军上下都在高喊…‘杀杨国忠!灭伪朝!为鲜于将军报仇!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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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死一般的寂静!

城楼上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远处隐隐的厮杀声和杨国忠那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