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他对我说,要娶我。”
那是她进入剑宗的第五年,太清剑法还差最后一层即可突破。她所求不多,不想什么名扬天下,只想博个光宗耀祖。另外,还想跟这个人举案齐眉,相守白头。
她答应他的求婚,告诉他,等再过差不多一年,她就离开剑宗,回到章丘老家去,等他上门来提亲。
他说,好。
“十月二十,他下山历练,去前跟我说,会回来跟我看洞庭的第一场雪。”
腊月初一,她被人告发,遭掌教提鞭审讯。
她魂飞胆落,却在掌教的逼视和逼问下咬紧牙根,坚决不认。
她那时害怕被顾竞废去武功,害怕被扔下山去,害怕从此功亏一篑,声名狼藉。
她那时还不知道,等待着她的结果,远比她所害怕的还要可怕得多。
腊月初三的七星柱下,冷风砭骨,顾竞雷霆大发,命人扒光她的衣服,她震惊地瞪向那一个个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她的同门,她的师兄……
她怒吼,她大哭,她泣不成声,苦苦哀求……
天那样冷,她穿得那样厚,叫得那样惨,挣扎得那样激烈,却还是逃不开那一双双坚决得近乎于野蛮的大手。
她知道自己人缘不好。
可是,人缘不够好又怎样呢?
我不犯人,人应当也不该犯我。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些她不曾犯过,也不该犯她的人,会一点一点地把她推向粉身碎骨的深渊。
洞庭的第一场雪,是下在她遍体鳞伤的、赤*裸裸的躯体上的。
路边冻死之骨尚有草席裹尸,而她一*丝*不挂,被扔在大雪纷飞的荒坡下,除了屈辱、寒冷、疼痛、绝望,一无所有。
梦想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家……
呵,家,也不会再有,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你知道我是靠什么活下去的吗?”
月色和泪水混杂在一起,风声和喘息声混杂在一起,白玉抓紧陈丑奴温热的手掌,感受着他平和的呼吸,一字字道:“屈辱。”
永无尽头的,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无法洗刷的屈辱。
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来习惯,来消化,来筹谋。
她用一种坚决得也近乎野蛮的方式来回馈那些阴鸷也好、懦弱也好的眼和手。
她以为只要雪净前耻,她就可以从那些噩梦中解脱。
可是当她踩过血泊,燃尽怒火,一身是血地从剑宗走出来的时候,她无比悲哀地发现,她并不感觉解脱,甚至也并不能感觉到哪怕是一丝的快乐。
她感觉自己还是和当年一样,除了屈辱、寒冷、疼痛、绝望……她还是一无所有。
受苦没有意义,报仇没有意义,这一生,都是没有意义的。
从剑宗离开后,她四处漫游,最后在翠云峰一跃而下。
悲风如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