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他生母的忌日,不过偌大的宫里,并无人能与他承载着这一份思念。
他去了徐姜宫里,发现她正在做刺绣,暗淡的烛光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寂寥却又不失温暖。
徐姜失去双眼后,仍保留着点上灯火的习惯。
她做绣工的姿势很笨拙,却并不是因为技巧的生疏,而是因为看不见,只能用指尖轻轻抚摸绢布上的纹理,来判断下一针的位置。
赵瑞当时便想起母亲,模糊而零星的印象里,母亲似乎也常常坐在清冷的宫室里,亲自拿着衣服缝缝补补。
他放轻脚步过去,却还是被徐姜察觉,抬起头转到他的方向。
徐姜瞎了后,听觉与嗅觉皆灵敏了许多,能凭借着赵瑞衣衫上的龙涎香,就认出他来。
她向他施礼,噙着温柔的笑意,安静而沉默。而赵瑞则枕在她的膝上,感受着唯独与她在一起时的那份安宁,这也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
她很少向他要求过什么,也从不搬弄是非,也不知何时起,徐姜在他心里,竟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若不是后来她刺向自己的那一刀那般绝情,赵瑞还以为,徐姜是这宫里唯一真心爱着自己的女人。
她行刺失败后,便自裁而死。可他活着,却迟迟放不下那份虚伪的温暖。
甚至重来一次,明知是带着剧毒的酒,却早就在心里烙下了执念,无异于饮鸩止渴。
“……赵君、赵君?”现实中的声音将赵瑞的思绪拉了回来。
徐姜适才从裙摆上扯下一条布料,将丝帕固定在他的伤口处,顺着他的肩头绕了两圈,扎了起来。
“你活动一下试试看,我可有绑得太紧?”徐姜询问。
赵瑞微动了一下肩膀,微笑道:“刚刚好,多谢公主了。”
“何必言谢?”徐姜摇了摇头,“你救我在先,帮你包扎本是理所应当。”
赵瑞不语,只是定定望着她。
“怎么了?”徐姜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赵瑞察觉到自己失态,垂下眼眸,扯开话题,“想来,安之他们也已摆平了刺客,很快便能寻过来,公主大可安心歇息一会儿,不必惊慌。”
徐姜点了点头,坐在他身侧,靠在树干上。
其实她倒也没怎么惊慌,不过适才奔了那么久,又忙着给赵瑞上药,着实有些乏了。背靠着树干,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沉沉睡去。
赵瑞望着她沉静如水的侧颜,先前被拉着疾奔,乱了徐姜原来的发式,有几缕发丝散乱地垂了下来,落在腮边。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发丝。
见徐姜毫无所觉,便将她散落头发悉数撩起,从怀里拿出一支素淡的珠花,别在了她的鬓边。
做完这一切,赵瑞深深凝望着徐姜,直到听见后面有马蹄声传来,这才收回手,回过头去。
沈存坐在马上,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