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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一生对敌无数,尚是首次见到这等在生死关头尚能轻松言笑,从容自若的人物。往日里在类似的情况下丢出一颗解药,总能见到那些父子兄弟师徒夫妻之亲的人打生打死什么情义都扔在脑后,象狗一样得抢来抢去,可今日里这两个人仍是从从容容连眼角也没多往他手上的解药扫一眼。

南烈心中感叹万千,脸上却是半点不露 ,把药瓶放在地上,手上捏出一个奇异的法印,庄然说:“丰玉历代祖师在上,弟子南烈在此立下五毒咒誓,无论藤真和阿牧哪一个人服了解药,只要他们不攻击我,我决不会乘机做任何对他们造成伤害的事。如违此誓,五毒啮身。”

阿牧与藤真俱是一呆,虽然不知道南烈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但是都知道使毒的人对这五毒咒誓无比重视,即已立下五毒咒誓,就绝不会有半点虚假,哪一个用毒的人能不怕五毒啮身之苦呢?

藤真静静得站着,望望地上的解药,再望望神色异常古怪的南烈,美丽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愤怒之色:“为什么?你奉命于我们为敌,要杀我们都还罢了。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原形毕露,一定要我们在你面前露出丑态,才能甘心?”

南烈讶然:“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吗?”藤真冷笑,一步步向他逼去:“你这样做分明是要嘲笑所有正道中人所信奉的侠义,你要我们露出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完全撕碎所有的尊严在你面前象狗一样为了一粒解药争来抢去,你要把人性贬得一文不值,这才可以满足你对不对?”

不知为什么,完全站在上风的南烈竟会被这样一个藤真逼得步步后退。是的,虽然他这么做另有目的,但无可否认他确实想要看看人性的丑恶,好提醒自己不必对人性抱有任何不应有的想法。也许是因为那个月下初见的惊世人儿一句淡淡的话,动摇了他自以为已冰冷到极点的心,所以他才会如此努力得想要证明人性的卑劣,想要借此来提醒自己永远永远不要变得软弱。

此刻面对步步进逼的藤真,他咬牙站定冷声说:“对,我就是要看看人性究竟已丑恶到什么样了。你大可表现你的仁义道德,不要解药死给我看来教训我啊。”

藤真一呆,停住,怔立半晌,忽然走向那药瓶,俯身拾起,把那仅有的一粒药倒出来,呆呆看着,良久无语。

南烈目光一转,看阿牧一直静静站着,目光随着藤真而移动,一点阻拦抢夺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免暗叹,原来这世间竟真有这等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英豪之士。

2006-5-6 21:19

75 回复:

藤真望着那解药,忽然轻叹一声,竟然落下泪来。

南烈心中亦是叹息,说到底人性也不过如此。虽然很难怪得了藤真,这样的人儿原就该在那青山绿水间肆意谈笑,挥洒青春,绝不当在这苍凉山道上莫名得断肠而死。但不知为什么,心底竟会有些失望,为什么,难道这个藤真,这个奇怪的敌人竟让他产生不可能的希望,希望藤真的所做所为和他以前所见的那些人不同吗?

藤真凄然注目阿牧,低声说:“牧,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很怕死。”

是的,他怕死。江湖男儿向来以不怕死为勇,可是藤真从来不介意告诉别人他怕死。藤真怕死。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这美好的人间,舍不得红尘万丈的种种好玩有趣的事,舍不得莽莽江湖许多精彩的生活和快乐,舍不得那些与他义重情深,如今却生死未卜的好兄弟,最最舍不得的终是眼前这一路相伴被他耍弄过无数次的傻人儿……

只可惜如今终须死别。

阿牧呆呆看着藤真凄然的脸,悲伤的眸,以及脸上的泪痕。从来不曾见过藤真如此伤心。一直以来,藤真都是个飞扬跳脱活泼灵动的人,面对再大的危机也能谈笑应对,心中有再大的忧烦也只是言笑自若,永远不让悲伤表现出来,永远只把快乐带给别人。可今天,他的神情如此凄然无助,如此惶恐伤悲,那脸上的泪,足以击碎阿牧的心。他知道藤真是伤心的,因为藤真断然不愿将生命建筑在他的死亡上,可又不能不活下去。藤真有他的责任,藤真有他那些正面对无尽危机必须他去相救的兄弟,所以向来坚强的藤真才会如此伤苦。

也是直至这一刻,面对这个与以往全然不同的藤真,阿牧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直以来,他照顾藤真,挂念藤真,很自然得为他做一切,却从不深思这是为什么?直至此时此地,看着藤真手里拿着那唯一的一粒解药,而自己却并不觉惊惶难过,反而有欣然的感觉,为着藤真可以活下去而快乐。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视藤真的生死竟已远胜过了他自己。所以他不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死亡而难过。感觉上让藤真活下去是那么得理所当然。阳光下的藤真美如精灵,他是上天诸神费尽心血所造的人间至宝,岂能被毁灭,相比之下牧绅一也不过就是一个粗鄙匹夫罢了。此时此刻所思所念不过就是藤真可以早早忘记今日的一切,变回以前那个永远带着快乐的笑容感染每一个人的阳光使者。

南烈一生对敌无数,尚是首次见到这等在生死关头尚能轻松言笑,从容自若的人物。往日里在类似的情况下丢出一颗解药,总能见到那些父子兄弟师徒夫妻之亲的人打生打死什么情义都扔在脑后,象狗一样得抢来抢去,可今日里这两个人仍是从从容容连眼角也没多往他手上的解药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