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应该察觉了一些。他外表粗豪,心思却有截然相反的细腻。他们离开吉原后不久,鬼鲛在某次杀人过后,突然问他想不想要去铁之国,去吉原再找一次那个女孩子。

“我记得是叫雪椿吧?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啊,鼬先生。”鬼鲛这么笑着,眼睛却紧紧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用余光瞟了鬼鲛一眼。这个“晓”的搭档所见到的、所想到的人,与他自己所见到的、所想到的,彻彻底底是两个人。见到的事物表象不同,认知也就不同,判断更会谬以千里。这就是人类。

他回答:“抱歉,鬼鲛,我已经忘记那个女人的相貌了。”

“啧啧,鼬先生也会有忘记的事吗?”

“不重要的事情,就没有必要记得。”

他们对话时,朝阳堪堪跃出地平线。阳光照射过来的瞬间,他略略闭上眼;温暖的光线落在脸颊上,令他想起夏月的吻。

鬼鲛哑然片刻,“真是冷酷的回答啊,鼬先生。那确实是个漂亮又温顺的女人。”

他早已习惯“冷酷”这个评价。当人们无法从他这里获得预想的言行时,他们就会给出这个评价。评断他人,原本也是人类保护自己脆弱思想的一种方式。他并不介意。

然而,鬼鲛又接着说:“鼬先生真是一个孤独的人。你不会感到孤独吗,鼬先生?”

孤独?如果将“孤独”定义为“合群”的反面词,那么是他自己选择远离群体,孤独就只是一种正常的状态。如果将“孤独”描述为精神状态的无助,那么……

“我并不感到孤独,鬼鲛。人只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不会感到孤独。”

他不曾感到孤独。在一些人眼里,他独来独往、缺乏与人类的交流,他们便将他判定为“孤独”,却不能理解,那些对他们而言必要的交流——寒暄、闲聊、相互吹捧——对他而言都是冗杂,是累赘,是占去时间的无益的东西。

并非他不需要维持与同类的联系,而是他所需要的联系远比普通人的需求要少。他的生命里,从前有家人,有止水,有少数几个彼此认可的同伴,这些人已经足以填满他所有关于“交流”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