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乌望着床上那人,忿忿地叹了口气,“你若是想杀了袁氏,又何必兜这样大的圈子,”床上那人苍白着脸,像死物一般。
我知道你想做甚,可你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倘若你抗不过去,就算赢了,又能如何?更何况,倘若赌输了呢?”
容祀是偏执的,偏执到令宓乌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几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袁氏,然他偏不动手,非要一点点夺走袁氏所追逐所看重的东西,叫她尝过不甘与痛苦后,在夜夜难捱的病痛中,惨烈却又无望地挣扎着前行。
临到死前,还得由她倚仗的夫君亲自了结她苟延残喘的性命。
容祀只想让安帝废了袁氏,屠了袁氏。至于他自己会不会死,从来都不重要。
床上的人陷入无止境的昏迷,唯有鼻间轻微的翕动能看出他犹有喘息。
赵荣华洗了帕子,擦完额头后,又从衾被里拉出他的手,这才发现容祀的手掌攥的紧紧的,她费了好大力气,仍没有掰开,不由抬眼,对上那虚白的面孔,气道,“冤家,死都要难为我。”
床头摆着的泥像,微微凛着唇,似暖阳溶溶,一眨不眨地望着两人。
…
陛下,妾原是想等你封妾为皇后的,可你太让妾失望了,”袁氏遣了宫人出去,偌大的殿内,董嬷嬷守在外殿,只她一人近前伺候。
妾为你生了一子一女,隐忍多年未有怨言,如今你左拥右抱,贪恋她们青春年少的身体,早就把妾的名分抛之脑后,你怕是根本不愿去想,因为北襄王,容祀的外祖父,你怕得罪他们,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你连争辩都不肯为妾努力,早晚有一日,北襄王和他的那些门客,会要了妾的性命,妾猜想,届时你会袖手旁观,彻底的弃了妾…”
男子无情无义,陛下尤甚。”
妾早就明白了,依靠着陛下,此生妾都会过的窝囊憋屈,若是如此,妾还不如一死了之。”
袁氏忽然笑了笑,伸出涂了绯色蔻丹的手,为安帝拉了拉被沿。
可妾有祐儿和韵儿,妾不得不为了他们精心思量,若是容祀即位,日后定会百般刁难,妾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女任人□□?
妾只有提早动手了。”
容祐游历江湖,寻回来的大夫分明医不好她,却还是照例开起方子,药苦的厉害,一副一副的喝进肚子里,她却总觉得毫无用处。ā陆ksw日间枯败的容貌,臃肿的腰身,嘶哑的嗓音早已不复从前的婉转。
内里虚透,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费力起来。
袁氏掩着帕子,重重的咳了几声,便觉得浑身抽丝一般,虚的出了一层大汗,她忙扶着床栏,靠在太师椅上坐定。
她知道时日不多了,在那之前,要给容祐铺平前程,还要为容清韵找一门显赫的亲家。
妾会把陛下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对了,妾也会不计前嫌,给容祀用一口楠木大棺,有他作陪,陛下不会孤单的。”
安帝灰扑扑的面上布满了褶皱,短短两日,整个人便以难以遏制的速度飞快的衰败下去,颈部的纹路层层叠叠,似能压制住呼吸一般。
可妾怕是朝臣不会答应,毕竟,太子谋害陛下的罪名,已经铺天盖地地传了出去,便是北襄王,也因容祀重伤,一病不起,妾从未觉得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