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国王为了避嫌,而很少去王太后的居所,免得与奥尔良公爵夫人过于频繁的见面,奥尔良公爵夫人——亨利埃塔公主,也同样很少会到卢浮宫的东侧,也即是国王套房所在的地方来,免得引起什么流言蜚语,毕竟拉瓦利埃尔夫人还曾经是她的贴身侍女,已经有人在议论说,这个侍女很有可能是国王为了掩饰与她的私情而竖立起来的挡箭牌——她固然不会如同一个女人那样爱恋奥尔良公爵,也……不能爱恋国王,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除了她和她的母亲,法国宫廷里没有一个人赞成国王与她之间可能存在的婚约。
她在出嫁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做一个性情平和的妻子,就算不能够如夫妻一般与自己的丈夫相处,那么至少能够如同朋友那样朝夕相对也不错,幸好国王还和奥尔良公爵谈过此事,那个骄傲的小王子在婚后对她还算尊重,王太后安妮对她也十分和善——她是说,与王后特蕾莎相比,总之,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那样快地掀起波澜——她以为自己首先要面对的是公爵的爱人,女人,或是男人,而后还有可能有一些宫廷内外的敌人——她没想到的是,她首先写给兄长的信竟然是为了自己的丈夫。
奥尔良公爵夫人很快就走了进来,她一见到路易,就屈膝跪了下来,宽大的裙摆就如同水上的花瓣那样铺开在丝毯上。
“站起来吧。夫人。”路易说:“看来我们并未得到一个值得欢欣的回答。”
“是的,他们拒绝了我。”奥尔良公爵夫人说,她抬起头,面容就如枯叶一般憔悴。
……
查理二世怒极反笑。
“听听,”他干涩地说:“听听,诸位,”他对自己的近卫与侍从说,“我的妹妹为了英国嫁给了奥尔良公爵,她的婚事为英国争取来了一个强大的盟友,现在,她向我们求助,好让她不至于失去丈夫,她的女儿不至于失去父亲,我也不至于失去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和妹夫,然后呢,你们看看议会的回答。”他抖了抖手上的记录,“虽然冠冕堂皇,虽然言之凿凿,但不用多看,诸位,里面就一句话,他们正在狂欢!”
“为了法兰西的灾难!”他高喊到,声音甚至有点过于尖利,这让房间里的人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们兴高采烈,兴致勃勃。他们就像是一群可恶的秃鹫,在将死者的上方盘旋,等待着最早的一口鲜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没有一点宽仁之态!他们,啊,他们,这些魔鬼一般的人,竟然是不列颠的主宰!上帝啊,如果现在就有一个天使,手持霹雳打下来,令得议院中的每个人粉身碎骨,我是一点也不会吃惊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死病(6)
“但是……”一个侍从大胆地开口劝说道:“陛下,法国终究是我们的敌人。”
“我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查理二世出乎意料地反而沉静了下来:“我们之所以要将亨利埃塔嫁到法国去,是因为我们在与荷兰作战的时候,不希望荷兰会有一个如同法兰西那样的盟友,在我们与荷兰的战争结束前,这份盟约需要保持,但他们依然拒绝了亨利埃塔的请求,为什么?”他恶毒地微笑着环顾四周,“因为他们很清楚,路易作为一个国王,他天生就是站在我这里的,所以他们可以与法国人鞠躬,却不会与一个国王鞠躬。无论他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他看向窗外,“怎么,诸位,你们还不明白么?他们的拒绝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法国。”
这些议员也是在要挟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要求他不再干涉查理二世与贵族们的争斗,无论是钱、军队还是装备,归根结底,他们依然将他们的国王视作仇敌,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头挂在了大教堂的尖顶上,将来也许还要挂更多的头上去。
查理二世有着这样的渴望,但他也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一有不慎,他就是第二个查理一世,伦敦的民众已经杀死了一个国王,他们不会在意杀死第二个,他现在可总算懂得了,路易为何会在他的父亲查理一世被处死的时候宣布要为他哀悼,这不仅仅是对一个亲眷的哀悼,也是一个国王对国王的哀悼,他也终于懂得了,为何路易始终不愿意承认护国公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合法性,即便在敦刻尔克之战中,法国与英国组成联军,但前来迎接护国公使者的人依然只有马扎然主教的侍从。
“这大概就像是从来没有尝到过血的老虎与尝过鲜血的老虎的区别吧。”他想起路易在谈起另一件小事的时候说的话,“捕猎过人的老虎必须被杀死,无论它衰老、病重,或是受了伤,又或还很年幼,因为老虎会记得猎物的味道,它会记得,这就是血肉的气味,这就是食物,永远不会忘记。”
他说得对,查理二世想,那些民众就是尝到了国王之血的老虎,国王在他们的眼里不再是崇高的君主,半个神明,而是一个凡人,可以被羞辱,被殴打,被处死的罪人,既然如此,他们又如何会真正的尊敬他们的国王,或是任何一个君主呢?他们不会,他们只需要一个……一个装饰品,一块筹码,一只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