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和土狗之间的区别之一,就在于狼的咆哮只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攻击,而狗却往往会由于恐惧或虚张声势,夹起尾巴来乱吠一气。
眼看着烧得不成人形的红衣神官颓然仆倒,足以医好一头垂死猛犸的回复术也没能阻止他痛苦地咽气,随同前来摩利亚的几名副裁判长无不暴跳如雷。但即使是他们当中杀气最重嗓门最大的一个人,在向撒迦怒喝的时候,也起码隔了十丈以上的距离。
“亵渎圣祷仪式,杀害神职要员,这两条够你领受上万次火刑了!不要以为军队能够成为你的庇护,个人的一点旁门邪术也必将在神罚到来时,成为天威之下的卑微尘埃。万恶的异端啊,忏悔之门将对你永远关闭,只有那无尽的暗火血河,才是你的栖魂地……救命!”
那老年圣裁多少有点习惯成自然,说到后来语气愈发地威严凝重,简直就像在主持一场大型审判。虽说炼狱里的暗火没能被召出,但周身莫名蹿起的几簇烈焰,还是相当完美地契合了话题内容,并让他以一声极为高亢婉转的,犹如唱诗般的惨呼,结束了这段正义宣言。
“谁说这是圣祷仪式?你们搞错了,我没有要干涉什么的意思,会来这里,只因为她不是所谓的圣女。”撒迦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按上薇雪儿前额。
降临天使的那部分灵体早在两人肌肤相触之前,就已经隐有了躁动之势。等到那股炽热透过颅骨流入体内,它便避无可避地冲出天灵,于空中拉出一道长而虚幻的光带,就此消失无踪。整个看似简易的过程中,薇雪儿一直在剧烈地抽搐着,脸颊煞白如纸。驱逐出灵体后她的全身已被汗水湿透,片片凋零的羽翼无形印证了精神力的急剧衰竭,当它们最终化作萦绕的光点散去后,昏厥也就随之而至。
联想起空之岛上,法偌雅摆脱天使桎梏时表现出的轻松,撒迦不由得惘然了片刻。
攀往力量颠峰的艰途,只有在真正踏上更高一级的台阶后,才能触及更远更广阔的领域。上古神兽的生命本源给他带来的改变可以说是颠覆性的,曾经蒙着神秘面纱的光明族及其附属在如今看来,不过是另一类修行者罢了。对于降临天使及承载者的共存方式,他已要比任何神职都清楚得多——黑暗血脉的交融或许能唤醒冰封的记忆,但绝对无法如此简单地驱散宿灵。
许多急促音节组成的一句话语,突兀打断了撒迦的沉思。目光所及,那名好不容易扑灭了全身火焰,须发已被烧得光秃一片的圣裁,正鼓起眼珠瞪视着他,以大失身份的口吻低吼道:“没听到我说的?她不是圣女,难道是你的姘头?!”
相较于这位比神佑更幸运的副裁判长大人,太多人显然更懂得珍惜自己的命。就在各方神职纷纷向后退却的时候,撒迦忽然微笑,怜惜地抚上怀中女子的脸颊,“她只是个裁决军团的书记官,仅此而已。”
“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引发了四起的哗然,连玫琳也难以置信地脱口失声。
“薇雪儿不是圣女。”撒迦淡然重复,将近在咫尺的长公主一把拉到身边,“这位是希斯坦布尔四省联盟的总监察长,前不久她推荐了自己的妹妹加入裁决。我不在乎她们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只想奉劝诸位一点……”略顿了顿,他一字字地道,“唐卡斯拉山脉是个清净雅致的地方,但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把那里变成焦土。”
“这是赤裸裸的狡辩,你在渎神!”那副裁判长声嘶力竭地怒喝,“报复?战争?放弃你那苍白的威胁吧,我们绝不会向邪恶低头!”
“你们那个阵营,如果换了艾哲尔或者米加达拉过来,也许我会考虑得稍微多一点点。可是现在,面对着一群无足轻重的喽啰,我实在是没多少耐心。”撒迦冷冷地望向他,就像在看斩马刀下的一条蛆虫,“开战,或者相安无事,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
不止这块高台,整个帝国广场都已经完全陷入了死寂。剩下的少数神职首脑没有一个不想立即下令,将眼前的狂妄男子活活拆成血肉零件,唯一让他们还能在羞辱与狂怒中保持着些许理智的原因,却正是撒迦挑明的利害干系。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确实没法再作出任何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