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放在一般富贵人家可以,放在一国之君身上,纯粹就是手下的臣僚们想把君王变成一个播种器,架空君王不使其接触到社会现实的借口罢了。
田伯光这时走到了媚香楼之下,他英挺俊秀,倒是家卫中少有的美男子,加上为人总是带着笑,因此楼上的李香君一见便生好感:“妈妈,姐姐,我原只道这虎卫都是些粗人蠢汉,却不曾想也有这般精细的人儿,他可真是虎卫?”
李广堰远远瞄了一眼,原本以为是说俞国振,她心中怦怦直跳的,但看到不是俞国振,而是田伯光,当下道:“自然是的,他是田伯光,俞济民麾下最得力的将官之一,当初在滁州城下力退闯贼者是他,此次京畿之战击杀扬古利者亦是他!”
“姐姐果然与俞济民相熟,连他部将都识得。”李香君调笑了一句李广堰,看着田伯光的眼神却泛出异彩:“啧啧,少年英雄,奴当助其扬名!”
一边说,她一边站起身来,当田伯光就要走到楼下时,她猛然扬手,无数花瓣便从窗子里飘飘落下,暗香浮动,倩影惊鸿,整个金陵旧院大街,仿佛都因此而暂时凝固了。
田伯光是极警觉的,但再警觉也没有想到,走过这画楼之下时,三楼上竟然会有人抛下一篮子花瓣——此时已经是深秋初冬,百花暂歇,搜集这些花瓣,殊为不易,至少证明,楼上的倩影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漫天飞扬的花,飘飘而下,蔌蔌落在田伯光和他周围虎卫的身上,周围原是一片喧闹,然后安静下来,再然后是更大的喧闹。
秦淮河畔,旧院诸楼,无数的窗子被打开了,从上面飞出香脂、手绢、花瓣,将这些从血腥之中走出的少年笼罩起来。洗去他们心中残留的怨气,抚摸他们心底最深的柔软,给予他们前所未有的荣耀,也让他们知道,自己所保护的是什么。
对于这些少年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场景。俞国振曾反复对他们说,他们是在保护着一个文明,那个时候,少年们是不懂的,只是觉得小官人说要这样做那就该这样做,但现在,他们仿佛顿悟一般,明白自己流血与牺牲的意义。
第七卷 三六五、华海宴平江河清(一)
锦帆一时如云。
王浩然慨然长叹:“世人都道钦州是蛮荒瘴疠之地,便是我,非亲自来见,也不知此处竟然繁华如许!”
“若是早几年你来,绝对不是这个模样。”王传胪颇有些得意,眼前的繁华,可也有他一份功劳:“俞济民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将实学用至极致,小兄我也略附骥尾,多少尽了一份力。”
“老爷岂只尽了一份力,若不是老爷,咱们钦州也没有这般变化。如今钦州城里横三竖六九条街,哪一条不路面不铺就了水泥、种上了芭蕉!往年台风一来,便是满城积水,今年虽然也有,可积水不过半日便自水道排出,风后亦无霍乱虐疾,这些可都是老爷英明!”
旁边的幕客凑趣吹捧,王传胪捋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
在王浩然面前,他倒用不着太多掩饰自己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