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战糟心地啧了一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前些日子靖安府那场夜战确实动静不小,饕餮闹出来的阵仗实在太大,方圆百里都能看见靖安府上空的焰影流芒——若总兵府是因为这个,把旁近的边军抽调过来支援,确实说得过去。
——但为什么是这一支?
“无惧牙号称“狼神之战矛”,擅长的是长途奔袭,跟守城有什么关系?”闻战没想通,“还不如多抽个神机营去战字旗,总兵府在想什么?”
苏锦萝的回答出乎闻战意料:“因为总兵府不认识。”
闻战:“哈?”
“先帝崩后,云秦动荡,短短十几年内,一共出现了七次大叛乱。”苏锦萝跳下桌案,铁靴在红面砖上踏出铿锵一响,女孩走向挂在墙上的一方地图,“豫王之乱,叛军一路打进上京天都、攻破涌金门,最后是云秦三女将之首,八十岁高龄的‘怒海飞麟’叶讨子元帅亲自掠阵,斩豫王于金銮殿前。”
闻战和苏锦萝之间不需要太多废话,前者已经明白了后者不方便讲出来的意思:
太后和幼帝,被打怕了。
帝王之惧,彰于体制。如今云秦各大兵府看似全部听命于总兵府,其中实则还有多重掣肘;除了少数几个太后派的兵府之外,基本上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盛昭缇是太后派,如今的靖安府倒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可是上边的、旁边的、嵌在一起的督军司、总兵府、军机局,人手换得跟裤衩似的勤,生怕你盛昭缇拥兵自重、一方独大——
比如为了粮饷,苏锦萝虽为“大夏龙雀”,照样得低声下气地去疏通上面,才有了之前苏锦萝单枪匹马去杀悍将一说;边关将领为了恰饭专程跑来内地清除匪患,——听上去的确还挺好笑的,但这就是悬在每个云秦将领头上的事实:
武将的脖子,是卡在文官手里的;文官的脖子,是卡在同僚手里的。
时代的巨涛狂澜之下,所有人都是被利益干系纠缠在一处的牵线木偶,政治慈悲而冷漠的目光永远高悬在他们头颅之上。
如今的总兵府也不知道坐着的是哪位高贵书生,估计觉得无惧牙听上去跟靖安府八字相配,便差过来和靖安府挤一块取暖了——指不定还觉得自己反应机敏、体恤将士,等着盛昭缇进京时夸他一本。
“不。”闻战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没这么简单,就算是胡乱指派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支?”
闻战转念又想:你还有李拾风聪明?你能瞅出来的东西,你当李拾风看不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