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峯麟抿着嘴,拿手背揩了揩眼睛,借助使令的力量藏起行踪,朝着王宫深处走去。

她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男人,每一次都是这样。而那个人每一次都在工作。白天也好,夜晚也好,他总是在工作。很多时候他跟别人讨论的问题,峯麟都不大听得懂,只是隐隐约约从他疲惫却依旧沉稳的表情中看出,他对这个国家——对芳国非常关注。

峯麟对此感到恐惧。她曾无数次想象月溪会是一个怎样残暴而利欲熏心的人,也无数次想象过月溪斩下峯王和峯台甫头颅时的场景,并为了那幻想中的血腥头晕目眩。在年幼的峯麟心中,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邪恶的大魔王,那个人一定是名为“月溪”的那个男人。

她曾将无数恐怖的品质加诸月溪身上,独独没想到的是,也许、也许……

也许那个男人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爱国爱民的真正的好人。

而——正是这一点明悟,才让峯麟感到近乎窒息般的恐惧。她发现,自己宁可看到月溪真正如她所想像的那样,是个可恶可恨可怖的大魔头……

为什么他不是呢……

年幼的孩子一边流泪,一边来到了最靠近那个人的地方。她的心灵备受煎熬,而且充满极度混乱的念头,令她浑浑噩噩好半天,才发现,今天月溪竟然既没有独自处理公文,也没有和人讨论国事,而是站在花园里好像在……发呆?

站在朦胧的阴影中,峯麟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

鹰隼宫的花园一度非常漂亮,虽然疏于打理而显得荒凉,但那些攀附纠缠的蔷薇藤蔓、长在杂草丛中的月季花,还有只挂了几个花蕾的山茶、栀子,那些流水早已干涸的人工河道旁的枫树,还有枫树下的铃兰花……从这些痕迹里都能看出,这里百花盛放、流水潺湲时会是怎样明媚的光景。

月溪正站在那道河底裸/露的渠道旁。他站的地方靠近源头,一座高台磊在他前方不远处,与曲折的宫殿回廊相连。高台上面挂了薄如蝉翼的纱帘,还有石头砌的座椅和雕花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