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的眼眶也湿润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死,自己的内心已如生铁一般坚硬,可是一想到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同袍手足尽已尸骨无存,怎不由得悲从中来?还有乾先生,这位自己倚为擎天一柱的神人仙客,竟然也走在了自己前面。
呼出口的白气好像凝成了寒霜,悄然滴落的泪珠仿佛结成了冰粒,好在被人看到之前,沈劲就已经抹去了一切哀恸的痕迹,他必须是一块生铁,一块火融水注,雷轰电击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生铁!
“散了散了!各自布防,注意妖魔动向!”沈劲这是在向自己的部属下令,五百人到现在只有五六十人,这还是多亏了去帮助疏散城中民众的二十位平陵子弟的生力军以及驻守城头的老弱戍卒的加入,至于自己的吴兴部曲,也只剩下一个獬豸营都伯大车了,呜呼,开战前三十六位吴兴部曲的老兄弟,现在几乎全军覆没。
围观的人丛渐渐散去,即便是和甘斐说了好一会子话的张岫也不得不挪开脚步,去往自己的防御阵线,陈嵩正要转头离开,将岸却悄悄拉了他一下,一脸凝重,嘴角向甘斐那里一撇,暗自示意。
这是警戒防范的意思,陈嵩不由奇怪,不是已经没有嫌疑了吗?怎生还是这般如临大敌?不过看将岸郑重其事的神色不像是虚张声势,只得站在了甘斐的后方,这是封住其退路的意思。
此时哭声稍稍小了下来,嵇蕤正红着眼问道:“二师兄……这许久你是去了哪里?却让我们好找,你这身本事又是怎么回来的?……”
“唉,说来话长……”甘斐不知自己从何说起,深深一叹,又想起池棠,“池师兄呢?打的这般天昏地暗怎么不见他?”
“池师兄和雷鹰尊君去裂渊鬼国了,哦,还带了个血泉厉鬼,说是最多一月间就能来回,可这小半年过去了,竟是没有半点音信。”
“那老三呢?他后来怎样了?”
“三师兄幸好没了性命之忧,人却像是失魂脱壳,也不知受的是什么古怪伤势,我们来这里以后,一直让嫂子……嫂子照看着。”
嵇蕤说起嫂子,几个乾家弟子又是一阵黯然,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他们却怎么去告诉嫂子大师兄的死讯?嫂子不能进悬灵室,她也看不到悬灵本命灯的情形,而一想到每次出行前,嫂子发自肺腑的虔诚祷告和一旦将来知道真相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几个乾家弟子心内就是抓挠撕扯般的疼。
“嫂子会伤心死的。”栾擎天迸出来一句。
滞重的沉默。
颜皓子却似乎若有所思,此时为了岔开这阴郁悲凉的气氛,忽然道:“说到老三,我想起来了,我却是碰上一桩怪事……”
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将岸走了过来,就站在甘斐面前,而他冷冰冰的语调一如他现在冷冰冰的表情: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叙旧,有一件事,我想趁战场这个难得的间隙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