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斐心中更是疑惑,径自将胖大的身体从帐幕掀开的缝中挤了进去,韩霓侧过身子容他进来,却又忍不住捂着嘴,嘤嘤的哭出声来。
……
宝剑缓缓出鞘,剑身与剑鞘相触,响起了一阵悠悠绵长的擦音。大司马终于举剑在手,剑尖直指远方的城廓。
“杀!”数万人同时迸发的嘶喊宛如山呼海啸,便连空气也仿佛为之一窒。
临冲抛射的巨石带着低沉的轰鸣,弩机飞出的箭矢划开暮空,腾腾燃烈的火弋像是张开双翼的神禽,裹着炽焰熊熊的飓风,一股脑儿的落向沉寂如死的城头。黑压压的人流如同奔泻千里的浪潮,向着前方的高平城垣翻涌而去。
“轰切!”碎石迸飞,爆炎连连的城头骤然响起了人数远逊,却同样气势不减的回应!
……
帐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香露的气息,然而甘斐能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将心脏狠狠逼压,不带任何罅隙的沉重,他几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什么人在,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横卧在正中毡榻上那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玲珑躯体。
甘斐原本带着疑惑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看到了莫羽媚那苍白如雪的娇靥,双目紧闭,棕色长发垂散,在榻上铺展,却好像是在身下渐渐蔓延开来的黑血。
甘斐踉跄一步,一把抓住了莫羽媚置于身边的左手。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面上没有了那曾撩动心弦的微笑,手上没有了那曾沁香溢暖的温度,眼前,便只是一具失却灵魂生机而僵硬的躯壳。
肌肤冰冷,冷的几乎使自己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甘斐张大嘴巴,想要喊她的名字,可是喉头却好像被人死死扼住,只能艰难的迸发出一连串嘶哑的轻噫。
是什么时候,我总是要在人群中首先找到你的脸,却在发现你也同样凝视着我的时候,故意别过了头去装作毫不在意?是什么时候,听见你那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撞进耳朵,我便是心中乱跳不止,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到来?是什么时候,当我与你同行便是欢喜的快要死去,表面上却还那般的淡然镇定,好像我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每一次殷殷相切的欢声笑语,每一次浓烈如火的抵死缠绵,每一次款款深情的耳鬓相擦,深深铭刻在心头的印记,就像是发生在昨天,随手可以触及的昨天。
然而现在,鲜明的印记就此隐入了长逝的永夜,一如沉没在恣意肆虐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带走了欢笑,带走了深情,也带走了所有的热血和活力。
超节豪、卓秋依、韩霓、况飞雄,所有参与此役的公府剑客都在帐中,此刻人人低着头,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甘斐缄默而彻骨剧痛的悲恸,而当韩离牵着洽儿的手轻轻走入帐中的时候,遽然听见一个像是垂死的野兽而发出的最后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