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吴平已从内室走出,捧着一个圆盘直放到甘斐面前桌案上,甘斐看那圆盘中,一柄宽刃大刀,一把紫木长弓,一壶雕翎箭矢,一套短襟褐衫熨叠平整,还有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
“甘兄交托小弟的物事,小弟一直收藏缜细,今番原封奉还。”
甘斐一声:“多谢。”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事,百感交集,齐上心头,回想当时自己宽刀在手,长弓负背,一身褐衫行走世间斩魔除妖,竟像是极为遥远的记忆一般。探手过去,将大刀取出,偏是觉得刀身沉重,竟大感不适,心下更是暗叹,自己气力尽失,便是昔日自己运使如意的趁手兵刃也举不动了。
心中气沮,甘斐却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一刀一弓皆取而出,待摸到那短襟褐衫之上,却是身形一震,抚摸良久,默而无语。
“甘兄?”看到甘斐愁绪满面,滕祥大觉有异,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甘斐募然醒觉自己的失态,咧开嘴笑了笑:“滕兄,这身衣衫还是有劳你代为保管,待我能穿的时候再穿罢。请给我再寻件寻常的短打衣襟来,我这一身士子袍衫可着实穿不惯。”
褐衫短襟,乾门道尊。这一身装束是给真正的斩魔士穿的,甘斐心伤自己现在全无气力,根本没有资格再复褐衫短襟的穿着,若是为妖魔所制,那岂不是平白落了乾家的名头?甘斐有了决定,等到自己气力回转,伏魔之力再生之后,再来穿回这套本门服色。只不过究竟何时能如此,只怕也是遥遥无期了。
甘斐的这些心思滕祥却不知晓,但知甘斐如此必有难言之隐,滕祥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又吩咐吴平再去取件寻常衣衫来。
甘斐又打开了那鼓鼓囊囊的包裹,一看之下,却大为欢喜,里面澄澄生光,竟都是些金锞钱铢,正是那时节大司马赏赐的财物,在拨出应上缴的配额交给嵇蕤带回乾家之后,还剩下这许多,却是自己临去屏涛坞前一并交给了滕祥,本想着滕祥家境贫寒,这些财物也可以替他帮衬帮衬,哪知道滕祥分文不动,还是妥善的保管了起来,倒是大有君子高义之风。
甘斐哈哈一笑,拿起包裹掂了一掂,心道这可是好东西,自己正觉得阮囊羞涩,日益拮据,一路上只能跟着仲林波混白食,现在好了,这一囊真金白银无论如何都足够几年的花销用度了。
“滕大人,有客,酒饭好哩,喊客一齐吃饭咥肉哩。”牛老五从内厢咚咚的奔将出来,脸上的油光更重了。
“好,先吃饭。详情我们吃饭时叙。”滕祥扬声道,“牛五,酒饭弄来正堂上吃,取酒来,用吏部运来的好酒。”
甘斐正在换衣服,吴平给他取来的是一件粗麻布衣,穿在身上倒是大小适宜,看来这吴平倒是个极精细的人,做事也麻利得很,只不过几眼间,就准确的估算了甘斐的身量。
眼看众人落座,吴平小声的又对滕祥耳语几句,滕祥一震,拍了拍自己额头:“哎呀,看到甘兄太高兴了,怎么忘了?原是大司马府出事唤我们公干去的。”
滕祥颇为无奈的来回踱了几步,此时牛老五正兴冲冲的将热腾腾的酒肉奉了上来,一番铺陈,但见金灿灿粟米饭,红彤彤卤牛肉,香味直透过鼻端,使甘斐越发饥肠辘辘起来,看来这牛老五的烹饪手段倒不像他的泡茶工夫那么糟糕,就在甘斐准备坐下大快朵颐时,滕祥上前给众人行了个告罪礼:“滕某另有公务,不敢迟误,这样,吴尉官,你和牛五二人好生招待贵客,我自去牵马,往大司马府走一遭,少时回来再来相陪,恕罪恕罪。”
几个人对谦逊有礼的滕祥倒是印象都不错,纷纷示意无妨,吴平本还想问几句,但见滕祥此意已决,便很恭顺的答应了。倒是甘斐耳听得几次三番说到大司马府,心中一奇,大司马远征在外,府中却是出了什么变故,要唤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祀陵尉署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