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得了苻法授意的家人出了门,请东海王前来的理由很简单,清河王忽然得了重疾,要和自己的兄弟见一面,当然,这也是王猛的主意,他们兄弟情深,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让东海王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立刻赶来。
皆如所料,不过一个多时辰,东海王苻坚就急冲冲的迈步进来,他还在巡视城中空宅空城的拆除工地,得知消息之后是策马一路狂奔而来的,待看到房中情势,却又一怔。
清河王苻法泪水涟涟,一看到苻坚进来,就是情切切的喊了句:“兄弟救我……”
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气度雍然,却又衣着邋遢的文士。
还顾不得诧异为何声称患了重疾的兄长正面露哀容的坐在这里,苻坚的视线却已经定在这文士身上,这文士深邃淡然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神采,如果让苻坚来形容,这就是睿智和坚定的混合。
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看似突然实则早就由宿命安排好的相遇,是自汉末昭烈帝和诸葛武侯君臣鱼水之喻后又一段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千古佳话。
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苻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第一面,他就可以肯定,这个文士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然而苻法带着哭腔的喊声打断了苻坚的思绪,在王猛微笑着旁观的过程中,苻法将事情的原本始末都告诉了苻坚。
“先生是……”苻坚的紫眸带着湛然若神的晶芒,对于兄长所说的妖魔之事,他似乎并不吃惊,在知晓了全部经过后,他却首先问向了王猛。
王猛看着眼前姿容魁杰的苻坚,露出了欣赏的笑意,王室贵胄难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可是这苻坚眼神中却是满是热诚和坦荡,果然与众不同。
“草民王猛。”王猛再次介绍了自己,微笑颌首的神态显得不亢不卑。
“是晋室桓温席上的扪虱之客乎?”苻坚立刻做出了反应,并且立刻离开了座位,向王猛行了一个大礼,他虽然是反问,倒不如说是一次强调,天下能有几个王猛会有这样神光溢彩的情态?在反问语一出口的时候,苻坚已经肯定了对方是什么人,“早听吕婆楼大人提起过先生,可一直无缘得见先生。”
王猛微笑还礼,苻坚口中的吕婆楼大人是氐秦的士曹尚书,久知王猛之才,早就想把他推荐给苻坚,王猛当时还想多观察观察,婉言谢绝,并且担心吕婆楼强加引荐,不好推却,还从了魏峰之请,搬到了魏峰那里居住,吕婆楼没了王猛下落,正追悔不已,推荐之举便没了下文。不想王猛现在倒自荐上来,无疑,他对苻坚的考量是很满意的。
“久仰景略大名。”苻坚脱口就报出了王猛的表字,说明他早就对王猛牵记在心,“还望景略教我,如何解救家兄此厄?”苻坚没有用王室自称的“孤”字,也如同和好友对话般称呼自己的兄长为“家兄”,礼贤下士之意尽显。
而此时,苻法还在瘫坐席上,摸着带血的鹤氅白袍,神思不宁,一脸惶恐之色,根本没有在意苻坚对王猛的尊敬之举。
“君上,先请清河王进内宅定定神,待我们布置好了,再告诉清河王,可好?”王猛不动声色的建议。可他已经称呼苻坚为君上,这个称呼无疑表明,他将苻坚视作了自己愿意辅佐的主公,苻坚已经听出来了,不禁喜上眉梢,听王猛如此建议,自然立刻照办,他是清河王府上的常客,又是王室之尊,支使府中家仆也不违礼数:“来人,扶王爷内宅休憩,好生侍候,孤王在这里待客,无事不得入内。”